【半个月后,突厥牙帐,处罗可汗金帐】
远在阴山以北的突厥牙帐,又是另一番景象。
广袤的草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天地间一片苍茫。
巨大的突厥王庭金帐如同匍匐在雪原上的白色巨兽,帐顶装饰的狼头纛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金帐之内,铺着厚厚的地毯,四周悬挂着华丽的毛皮和织锦。
巨大的铜盆中,牛粪火燃烧正旺,散发着带着草腥气的热量,驱散了帐外的严寒。
突厥处罗可汗——俟利弗设,端坐于主位之上。
他年纪约莫四十许,面容轮廓分明,高颧骨,深眼窝,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闪烁着精明与算计的光芒,与寻常印象中只知勇武的草原首领截然不同。他头上戴着象征权力的貂皮冠,身穿锦袍,外罩一件轻便的锁子甲,既显威仪,又不失实用。
在他的下首,坐着一名年约十三、四岁年纪,面容苍白、带着几分文弱之气的少年,他便是被突厥接纳的隋朝齐王杨暕的遗腹子杨政道。
此刻他被处罗可汗立为“隋王”,俨然成了突厥手中一面用来干涉中原事务的政治旗帜。
帐内两侧,则分坐着突厥各部的酋长、特勒、以及一些依附于突厥的部落使者,人人面前摆着马奶酒和烤羊肉,气氛看似热烈,实则暗流涌动。
西梁尚书令陆季览,此刻正站在金帐中央。
此前,他提出联合突厥共同南下的建议得到梁师都的肯定,便当做头等大事着手准备。
五天后,陆季览冒着风雪天气,带着礼物和梁师都的亲笔信件,一路直奔突厥王庭。
此刻,他脱去了沾染风尘的外袍,换上了一身相对整洁的使者礼服,尽管努力维持着镇定。
但面对着帐内这些散发着野性与彪悍气息的草原贵族,额角还是不免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草原礼节向处罗可汗躬身行礼,然后用早已准备好的、略带夸张的言辞,开始了他的游说:
“尊贵的大突厥处罗可汗,草原的雄鹰,万狼之王!外臣陆季览,奉我大梁皇帝之命,特来向可汗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并带来我主最诚挚的结盟之意!”
他按照惯例先是递交国书,然后献上了长长的礼单。
黄金、骏马、美女、丝绸……
每念一样,都引得帐内一些酋长眼中放光。
处罗可汗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金刀的刀柄,看不出喜怒。
陆季览偷眼观察了一下可汗的神色,心中稍定,继续慷慨陈词:“可汗明鉴!如今中原局势,已然明朗!伪唐李渊,窃据关中,看似强盛,实则外强中干!其内部争斗不休,君臣猜忌,将士离心!我大梁皇帝,秉承天命,据有朔方郡地,更得可汗天威庇佑,屡破唐军,攻取延安、雕阴、弘化等地,已斩断李唐一臂!”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具煽动性:“但李唐终究是心腹大患!若待其缓过气来,整合内部,必将北上与可汗争锋!届时,草原勇士虽勇,然其有关陇之固,巴蜀之富,恐难轻易图之。更何况……”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后落在处罗可汗和那位“隋王”杨政道身上,声音提高:“更何况,那窃据洛阳的杨勇,才是真正的巨患!此人狡诈凶残,更兼穷兵黩武,欺压百姓,如今已尽收河北、山东、江淮之地,其势如日中天!若让其彻底平定南方,下一个目标,必是西进李唐,或是……北上草原!此人绝非李渊可比,其野心,是要将整个天下,连同这茫茫草原,都纳入其版图啊!”
他成功地利用了突厥对杨勇这个新兴强权的忌惮,继续说道:“为今之计,唯有我大梁与尊贵的可汗联手,趁李唐新败,杨勇尚未西顾之际,以雷霆万钧之势,南下关中,共分其地!我主愿为前驱,指引道路!可汗则可率领草原铁骑,发挥所长,攻城略地!届时,长安财富女子,尽归可汗!我大梁只求一席之地,与可汗永结盟好,共御强敌杨勇!”
最后,他深深一揖,几乎是声泪俱下:“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既可消除李唐之患,亦可遏制杨勇之势!更能使可汗兵威震慑中原,令那伪隋杨勇不敢北顾!望可汗明察,为我草原千秋计,为隋王殿下复国计,速发义兵,则大事可成,霸业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