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水森林的木屋,成了月含温世界的全部中心。岁月在这里仿佛被拉长,每一日都过得缓慢而规律,浸透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与执着。
晨光中的梳洗
清晨,第一缕熹微的晨光穿过木窗的缝隙,洒在屋内时,月含温便会准时醒来。他先是侧过身,静静凝视身旁沉睡的容颜片刻,探手轻轻感受一下锦星墨平稳的呼吸和脉搏,确认一切无恙后,才轻手轻脚地起身。
他走到屋外,汲取最清冽的溪水,用干净的软布浸湿、拧干。回到床边,他坐下,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开始为锦星墨擦拭。
从英挺的眉骨,到紧闭的眼睑,再到挺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最后是线条清晰的下颌。他的指尖隔着温热的布巾,能感受到肌肤下微弱的生命力,这让他心中稍安。擦拭身体时,他更是小心,避开那些早已愈合却依旧留下淡痕的旧伤处,仿佛对待一件失而复得、仍需精心呵护的瓷器。
梳头是每日的必修课。他用木梳蘸了少许带着清香的草木精华,细细梳理锦星墨那依旧浓密乌黑的发丝。霜白的发与墨黑的发偶尔会交织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月含温的目光会在那上面停留一瞬,随即又恢复平静,专注地将他的头发梳理整齐。
\"今日天气很好,星墨。\"他一边梳理,一边低声说着,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微哑,\"林间的鸟儿叫得格外欢快,许是又到了繁衍的季节。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养过的那只翠羽雀吗?它总喜欢在你练剑时,站在枝头叽叽喳喳,你那时还说它扰你清静……\"
午后的诉说与回忆
午后的阳光透过红水木繁茂的枝叶,在院中投下斑驳的光影。月含温会将铺了厚厚兽皮的躺椅搬到院中,小心地将锦星墨抱出来,让他半躺着,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
他自己则搬个小木凳坐在一旁,手里或许拿着针线,缝补着两人简单的衣物,或许只是拿着一片红水木的叶子,无意识地捻动着。
\"凌绝意前些日子传讯来了,\"他轻声说道,\"说大陆西边新发现了一处灵石矿脉,品质极佳,联盟正在组织开采。\"
顿了顿,他又继续:\"阿布拉走那家伙,还是老样子,带着巡防队到处跑,听说又跟一伙不开眼的流匪打了一架,毫发无伤,倒是把人家老巢给端了。\"
这时,苏溪韵提着药篮从林间小径走来:\"月师兄,这是新配的养魂汤药。\"
月含温起身接过:\"有劳了。\"
\"星墨师兄今日可好?\"苏溪韵关切地望向躺椅上的身影。
\"气息很平稳。\"月含温轻声回答,目光温柔地落在锦星墨身上。
苏溪韵点点头:\"那就好。对了,厉锦盈前日传讯来,说魂界大陆一切安好,让我们不必挂心。\"
月含温微微颔首:\"她也费心了。\"
\"张晨沐雪也托人带了雪胭脂坊新制的安神香来,\"苏溪韵从药篮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说是对温养魂元有益。\"
\"代我谢过她。\"月含温接过香囊,小心地放在锦星墨枕边。
送走苏溪韵后,月含温重新坐回锦星墨身边,继续方才的诉说。
更多的时候,他会陷入回忆。
\"星墨,你看这棵红水木,是不是比我们初见时又粗壮了许多?当年你就是在这树下,被我发现的。\"他的目光望向那棵最大的红水木,眼神有些悠远,\"那时你浑身是伤,狼狈得很,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落难的星辰。\"
他唇角会泛起极淡的笑意:\"你第一次给我烤鱼,差点把整条溪都点着了,鱼也焦黑得看不出模样……可那是我吃过,最特别的滋味。\"
\"还有那次在秘境,你为了替我摘那株'幻月幽兰',差点掉进蚀魂沼泽……明明自己怕得要死,还嘴硬说没事……\"
往事如烟,却在他清晰的叙述中,一幕幕重现。他说的很慢,很细致,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重新烙印,不仅给自己听,更是说给身边沉睡的人听,盼望着这些熟悉的记忆,能穿透沉眠的屏障,唤醒他深处的意识。
黄昏的期盼与微动
黄昏时分,林间会泛起薄薄的雾气,带着凉意。月含温会将锦星墨抱回屋内,点亮那盏温暖的灵灯。
他会为锦星墨按摩手脚,活动关节。他的手法已经很是熟练,力道不轻不重,既能促进气血流通,又不会伤到他。握着那只骨节分明却无力的大手,一遍遍地揉按着每一个穴位,月含温会低声哼起不成调的曲子,那是很久以前,锦星墨偶尔心情好时会哼唱的、来自异世的小调。
偶尔,极其偶尔地,在他专注地按摩时,会感觉到掌心那只手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动一下。
或许只是神经的反射,或许只是沉睡中的一点涟漪。
但每一次,这微乎其微的动静,都如同投入月含温心湖的石子,瞬间激起滔天巨浪。
他会猛地停下所有动作,屏住呼吸,全身的感知都凝聚在那只手上,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他紧紧盯着那只手,眼睛一眨不眨,等待着,期盼着下一次动静。
有时,等待是漫长的寂静。
有时,幸运地,那手指会再次轻轻蜷缩一下,甚至只是指尖微微的颤抖。
仅仅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便能瞬间击溃月含温所有的冷静与自持。
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回应\",只能紧紧握住那只手,将脸颊埋进那微凉的掌心,肩膀微微颤抖,任由喜悦与心酸的泪水肆意流淌。
\"星墨……你听到了,对不对?\"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你知道我在这里,对不对?\"
哪怕这只是无意识的动作,对他而言,也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是支撑他继续守候下去的、全部的希望与甜蜜。
哭过之后,他会更加细心地为他擦拭,为他盖好薄被,然后握着他的手,在灯下静静守到夜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看似重复、琐碎的日常,构成了月含温生活的全部。为他梳洗,对他诉说,因他一个微小的动静而欣喜落泪。这漫长的守候里,充满了苦涩,却也因着这些细微的\"甜蜜\"与期盼,而变得不那么难熬。
红水森林的木屋,隔绝了世外繁华,只余一灯如豆,两人相守,以及那漫长岁月里,无声却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