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墓内的天地,荒芜、死寂,却又处处潜藏着致命的杀机。暗红色的天穹下,扭曲的光带投下变幻莫测的阴影,更添几分诡异。
毛三和白芷依照青铜门碎片那强烈的呼唤指引,小心翼翼地在巨大的骸骨戈壁中穿行。他们的神识高度集中,**触微**之境与白芷复苏的敏锐灵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预警网,避开了一处又一处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空间裂缝或凶戾阴兽的区域。
即便如此,路途依旧险象环生。曾有一群形似豺狼、双目赤红、以煞气为食的“猲狙”突然从一座兽骨山后涌出,它们尖啸着发出惑乱心神的音波,利爪能轻易撕开护体罡气。两人费了一番手脚,凭借毛三**心衍**预判和白芷骤然爆发的大范围冰封之术,才将这群难缠的阴兽尽数剿灭。
越往深处,那种呼唤感就越发强烈,甚至引动了毛三识海中门虚影的主动共鸣,散发出的微光竟能一定程度上驱散周围浓郁的死气,让他们前行稍微顺畅了一些。
如此前行了不知多久,或许是一日,或许是数日(此地时空紊乱,难以准确计时),前方景象骤然一变。
一片相对平坦的黑色荒原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祭台!
祭台通体由一种暗沉如血的未知金属铸就,高达百丈,共分九层,每一层都刻满了比青铜门符文更加古老、更加扭曲、充满蛮荒祭祀意味的图案。有献祭万灵的场景,有星辰崩毁的异象,更有一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仅仅是注视就让人神魂刺痛的诡异符号。
祭台四周,散落着无数各种形态的苍白尸骨,有人形,有兽形,更有一些奇形怪状、难以辨识种族的遗骸,它们都保持着朝向祭台跪拜或挣扎的姿势,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进行某种疯狂的仪式。
整座祭台散发着一种极其古老、极其邪恶、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神圣感的矛盾气息。而毛三魂体内青铜钥匙的嗡鸣与呼唤,赫然正指向这座祭台的最顶端!
“呼唤的源头…在这祭台上?”白芷娥眉微蹙,美眸中充满了警惕与不安,“此地的气息…非常不对劲。充满了不祥与…一种被遗忘的疯狂。”
毛三神色凝重至极,他的**心衍**之境在此地受到了极大的干扰,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推演与这座祭台相关的任何信息。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祭台顶端,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着青铜钥匙,那种吸引力,甚至超过了之前融合那块碎片时的感觉!
“危险必然存在,但碎片必须拿到。”毛三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祭台,“芷儿,你跟紧我,万事小心。若有不对,立刻撤退!”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祭台。越是靠近,那股无形的压力就越大,仿佛有无数双来自远古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脚下那些苍白尸骨,偶尔会闪过一丝微弱的磷火,更添阴森。
祭台底部并无阶梯,光滑如镜,无法攀爬。毛三尝试御空而起,却发现此地的空间压力极大,且越往上飞,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和混乱的时空乱流就越发强烈,以他归墟境的修为,竟难以攀升超过十丈!
“看来,只能从这些图案上找线索了。”毛三将目光投向祭台基座上那些巨大的古老图案。
他与白芷仔细探查,发现这些图案并非完全死物。在某些特定的、描绘着星辰运转或者祭祀舞蹈的节点,那些刻痕会微微闪烁,流转着极其微弱的能量。
“似乎…是一种需要特定顺序或方式激活的古老传送阵?”白芷推测道,她前世记忆中对这类古老仪式有所涉猎。
毛三凝神感应,结合青铜钥匙的共鸣,**心衍**之境艰难地穿透干扰,捕捉着那些能量闪烁的细微规律。足足推演了数个时辰,他眼中才闪过一丝明悟。
“我明白了!需要以精纯的阴力,按照星辰逆行之道,依次点亮这些节点!”他指向祭台基座上的七处特殊刻痕。
“我来助你。”白芷点头,与毛三同时出手。
两人指尖精纯的阴力射出,精准地点在那七处刻痕之上,并按照毛三推演出的逆星顺序,迅速点亮!
嗡——!
当最后一处刻痕被点亮时,整座巨大的祭台猛地一震!基座上的所有图案瞬间活了过来般,开始缓缓流动、旋转!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不定的暗红色光门,出现在祭台壁之上!
门内是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但那股对青铜钥匙的呼唤,正是从门内传出,强烈到了极致!
毛三与白芷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然。
没有犹豫,毛三率先迈入光门,白芷紧随其后。
就在两人身影没入光门的刹那,那暗红光门猛地闪烁了一下,骤然消失!祭台基座上流动的图案也瞬间黯淡下去,恢复了死寂,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
天旋地转,时空扭曲的感觉再次传来,但比进入古之墓时强烈十倍!
毛三只觉得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这股力量撕碎,若非有青铜钥匙和门虚影散发出微光护住核心,恐怕瞬间就会昏迷。他死死抓住白芷的手,能感觉到她同样在苦苦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所有的混乱和撕扯感骤然消失。
两人踉跄着跌落在地,浑身剧痛,魂力消耗巨大。
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封闭、无比奇异的空间之中。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是一片混沌的、不断流淌变幻的暗金色雾气。这些雾气并非死物,它们仿佛有着生命,缓缓流淌间,散发出一种极其古老、极其浩瀚、却又带着无尽悲伤与苍凉的气息。
空间的正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残缺的青铜碎片!
这块碎片,远比他们在青柳村地底得到的那块要大得多,几乎有半扇门大小!上面布满了更加复杂玄奥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悲怆的青铜光芒,毛三感受到的呼唤,正是源自于此!
而在这块巨大碎片周围,暗金色的雾气缓缓凝聚,竟隐约浮现出一些模糊的、支离破碎的景象——有顶天立地的巨人在咆哮中倒下,有辉煌的宫阙在烈焰中崩塌,有无数强大的存在在血战中陨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湮灭于时光长河中的惨烈历史。
“这里…是哪里?”白芷稳住身形,震惊地看着四周的混沌和那块巨大的碎片。
毛三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块巨大的碎片所吸引。魂体内的青铜钥匙激动得几乎要破体而出,识海中的门虚影更是光芒大放,传递出无比渴望与激动的情绪。
他一步步走向那块悬浮的碎片。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和无尽岁月的气息。
当他终于伸出手,触摸到那冰冷却又带着一丝温润的青铜碎片时——
轰!!!
巨大的碎片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整个混沌空间都为之震动!暗金色的雾气疯狂涌动!
毛三识海中的门虚影自动浮现,与那巨大的碎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光芒交织中,那巨大的碎片竟缓缓地、一点点地融入到了门虚影之中!
门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扩大!上面的符文变得更加复杂清晰,散发出的气息也更加古老厚重!虽然依旧残缺,但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一扇古老门户的框架和部分实体!
一种更加完整、更加玄妙的感觉涌上毛三心头。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这扇“门”所蕴含的一丝权能——不仅仅是守护和共鸣,似乎还涉及到…时空?
然而,还未等他从这融合的震撼与感悟中回过神来,整个混沌空间突然剧烈地沸腾起来!
因为核心碎片的融合,这个依托碎片而存在的奇异空间,开始变得不稳定了!
四周流淌的暗金色雾气开始变得狂暴,原本缓慢流淌的历史碎片景象如同加速了万倍般疯狂闪烁,然后纷纷破碎!空间边缘开始崩塌,化为更加原始的混沌!
“不好!这个空间要崩溃了!”白芷惊声道,拉住毛三就想寻找出口。
但哪里还有出口?他们来时的光门早已消失!
“冷静!”毛三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心衍**之境疯狂推演。他感受到融入新碎片后的门虚影与这个空间还有着一丝联系。
“这门虚影…或许能稳住这里!”他福至心灵,全力催动识海中那扇变得凝实许多的门虚影!
嗡!
门户虚影从他眉心飞出,骤然变大,散发出浩瀚的青铜光芒,试图定住这方崩溃的空间。
然而,这空间崩溃的力量远超想象!那不仅仅是能量的溃散,更仿佛是整个时空结构的瓦解!
青铜门虚影的光芒剧烈闪烁,虽然勉强减缓了崩溃的速度,却无法完全阻止!无数时空乱流从崩溃的边缘涌入,扭曲、撕扯着一切!
毛三和白芷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拼命抵抗着时空乱流的侵蚀。他们撑起护体罡气,祭出法宝,但在这种天地伟力般的崩溃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更可怕的是,他们感觉到这个空间的时间流速,正在变得极其异常!时而快得惊人,时而慢得凝滞,完全混乱不堪!
不知挣扎了多久,就在毛三和白芷都快要油尽灯枯之时,那青铜门虚影似乎汲取到了能量的力量,或者说是与新碎片彻底融合后,激发了一丝真正的威能。
它猛地一震,散发出一个稳定的、半球形的青铜光罩,将毛三和白芷笼罩其中,暂时隔绝了外界的时空乱流和崩溃之力。
然而,光罩之外,空间彻底化为了狂暴的混沌虚无。而光罩内部的时间流速,却仿佛被彻底锁定了,与外界完全隔绝!
毛三和白芷瘫倒在光罩内,相顾骇然。
他们暂时安全了,但却被彻底困死在了这片时空乱流的中心!
毛三尝试沟通青铜门虚影,想要操控它移动或者打开通道,但得到的反馈却极其微弱。新融合的门虚影似乎为了维持这个光罩,已经耗尽了大部分力量,陷入了某种沉寂状态,只能本能地守护着他们,无法再做更多。
他们尝试攻击光罩,却发现这光罩坚固无比,且与门虚影一体,强行攻击只会加速自身力量的消耗。
彻底被困住了!
时间在这片光罩中仿佛失去了意义。没有日升月落,只有外面永恒的混沌和狂暴的时空乱流。
两人最初还保持着希望,不断尝试各种方法,推演计算,试图找到脱困之法。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这里没有了时间概念,一片时空的荒芜,忘却了时间…
时间一点点流逝,希望一次次破灭。
他们带来的丹药、灵石在缓慢消耗。虽然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对食物的需求已经极低,主要依靠天地灵气,但此地只有狂暴的时空乱流,灵气稀薄且无法吸收,他们的力量只能依靠丹药和自身缓慢恢复,入不敷出。
毛三的头发渐渐长到了腰间,胡须也爬满了下颌。白芷依旧清丽,但眉宇间也染上了岁月的风霜和淡淡的忧虑。
他们在这个冰冷的青铜光罩中,被困了整整十年!
除了修炼、推演、彼此依靠、回忆过往,他们什么也做不了。毛三的《鬼医十三绝》在巨大的压力和对青铜门的感悟下,倒是愈发精进,对“归墟”之力的掌控达到了新的高度,甚至触摸到了下一境“触微”的瓶颈。白芷也彻底消化了前世的许多感悟,虽说只是恢复前世记忆的万分之一,但也实力大进。
但无法脱困,修为再高又有何用?
期间,毛三多次尝试通过“巡阳御史”令牌或者师尊萧战天留下的剑印向外界求援,但所有的讯息都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无法穿透这片混乱的时空。
他们并不知道,在外界,由于古之墓的关闭(每次开启时间有限),他们迟迟未曾出现,加上魂灯之类可能存在的联系因时空隔绝而变得极其微弱甚至熄灭(森罗殿或萧战天处可能留有他们的魂灯),关于他们已然陨落在古之墓的传言,早已流传开来。
…
这一日,毛三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看着光罩外依旧狂暴不变的混沌,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疲惫与无奈。困守到现在,即便道心坚定,也难免产生倦怠。
他看向身旁依旧在静坐的白芷,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掌。
白芷睁开眼,对他温柔一笑,笑容中有着同样的坚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夫君,可是又心急了?”
毛三叹了口气:“不知道多少年了…芷儿,是我连累了你…”
“又说傻话。”白芷轻轻靠在他肩上,“与夫君在一起,何处不是家?纵然百年千年,芷儿也陪着你。”
毛三心中感动,将她揽入怀中。
就在两人相依取暖,对抗着无边孤寂之时——
毛三识海中,那沉寂了许久的青铜门虚影,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波动”,仿佛穿透了层层时空乱流,被门虚影捕捉到,传递给了毛三!
那波动…是一种熟悉的、来自另一块青铜碎片的呼唤!而且,其传来的方向…似乎就在这古之墓内,并且…正在移动?!
毛三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璀璨精光!
“芷儿!感觉到了吗?!”他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白芷先是一愣,随即仔细感应,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好像…是另一块碎片?它…在动?”
多年来毫无波澜!今天,终于出现了变数!
毛三强行压下激动,全力催动识海中的门虚影,试图与那股微弱的波动建立更清晰的联系,并确定其方位!
“有东西…或者说有人,带着另一块碎片,进入了古之墓,并且触动了什么…引起了时空涟漪…”毛三根据门虚影反馈的信息,快速分析着,“这波动…或许…或许能成为一个坐标!一个打破这该死囚笼的突破口!”
多年困局,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火焰。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将所有心神沉入门虚影,全力捕捉、放大那道微弱的波动,试图以其为引,撬动这凝固的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