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山谷中,死寂是唯一的基调,唯有远处古殿方向传来的、闷雷般的能量余波,提醒着那场刚刚发生的惊天巨变。
空气中弥漫着愈发浓郁的空间裂痕气息,以及一种……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令人心悸的威压,正随着古殿封印的破碎而缓慢扩散。
毛三和白芷甚至来不及调息到全盛状态,仅仅是压下了最严重的伤势,恢复了部分行动力,便不得不立刻动身。
“那股破封而出的气息……正在蔓延。”白芷俏脸凝重,感知着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却仿佛能侵蚀心神的混乱意志,“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我感觉……很不舒服。”
毛三点头,他的感知更为清晰。识海中,新融合了部分“时之沙”本源的青铜门虚影,对那股破封气息产生了强烈的排斥与警示。那并非简单的邪恶,更像是一种秩序的崩塌,一种万物归墟的终极混乱。他回想起在时空碎片中看到的那个恐怖阴影,心中寒意更甚。
“走!”
两人选定了一个与古殿方向、以及之前遭遇“无面”和冥界残部区域都截然不同的方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嶙峋怪石与巨大兽骨间穿梭。
然而,归墟坟场似乎因古殿的异变而被彻底惊动了。
他们没走出多远,大地便传来一阵阵不规律的震动,仿佛有庞然大物在地底翻身。天空那三轮永恒不变的暗红月亮,光芒似乎也变得更加晦暗、粘稠,洒下的光辉带着一种不祥的血色。
更令人不安的是,坟场中那些原本就存在的危险,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变得异常活跃。
嘶嘶——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从侧前方的乱石堆中传来。只见数十条通体漆黑、形如蜈蚣、却长着惨白人面骨片的怪虫钻出,它们的气息阴冷粘稠,每一只都堪比元婴修士,此刻它们的人面齐齐转向毛三和白芷的方向,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贪婪与疯狂的红光。
“是‘葬骨阴蚰’!它们被惊动了,小心它们的灵魂嘶嚎和蚀骨毒雾!”白芷认出了这种坟场特有的凶物,立刻提醒。
毛三眼神一冷,此刻时间宝贵,容不得丝毫纠缠。他并未动用新领悟的、消耗巨大的时空神通,而是心念一动,识海中青铜门虚影微微一震,一股蕴含着一丝“时之沙”气息的青光扫过。
嗡!
那些原本躁动不安、欲要扑上的葬骨阴蚰,在被青光扫过的瞬间,动作猛地一滞,它们人面骨片上的红光剧烈闪烁,仿佛遇到了某种位阶上的天然克制,发出了惊恐的嘶鸣,竟纷纷钻回乱石之下,不敢再露头。
“这时之沙的气息,对这些坟场阴邪之物,似乎有奇效。”毛三略感意外,但随即明了。时之沙蕴含部分青铜门本源,而青铜门很可能是与此地古老秩序相关的至高之物,对这些在混乱与死寂中诞生的邪物,有着天然的压制。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却让两人心情更加沉重。连这些底层的凶物都如此躁动,可见古殿破碎带来的影响之深远。
他们继续前行,途中又遭遇了几波被惊动的坟场生物,有由怨念聚合而成的无形煞灵,有能吞噬生机的诡异妖植,甚至有一次,他们远远看到一片山脉在移动——那竟是一头沉睡不知多少年、体大如山的古老石傀被惊醒,它随意一脚,便踏碎了一座山峰。
整个归墟坟场,仿佛一锅即将煮沸的水,危机四伏。
而最大的威胁,依旧来自后方。
毛三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属于“无面”的、冰冷如跗骨之蛆的追踪烙印,虽然因为时空褶皱的干扰而变得时断时续、模糊不清,但始终未曾消失!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发动致命一击。
并且,他还有一种更强烈的直觉——那个从古殿破封而出的未知存在,其扩散的意志,似乎……也对身怀青铜门气息的他,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关注”?那是一种混乱无序中透出的、纯粹基于本能的“吞噬”欲望。
“我们必须再快一点!”毛三沉声道,不惜消耗本源,再次提速。白芷亦是全力跟上,太阴之力在周身流转,减轻阻力。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大、惨白脊椎骨构成的怪异林地时,异变发生了!
并非来自追兵,也并非来自坟场怪物。
而是来自他们前方,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骸骨林地中央!
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随后,一道细长的、边缘不断扭曲的黑色裂缝,无声无息地浮现。从裂缝之中,渗透出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以及那股令人熟悉的、源自古殿深处的破封气息!
紧接着,一只完全由扭曲阴影、破碎法则以及暗红色毁灭能量构成的、巨大无比的“手掌”,缓缓从裂缝中探出了一部分!仅仅是这一部分,就占据了小半个林地,其所过之处,空间凝固,那些坚逾精钢的惨白骸骨如同风化的沙雕般无声湮灭,连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去!
它似乎在……扩张?或者说,是在将自身的存在,强行“镶嵌”进归墟坟场这片现实空间!
“是那个东西……它的一部分……追上来了?!”白芷美眸圆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破封存在的力量,竟然能如此快速地侵蚀空间,进行定位追踪?
毛三心脏狂跳,瞬间明悟:“不是追上我们!是它的力量在污染同化这片坟场的空间!我们恰好处于它力量蔓延的路径上!快躲开!”
那巨大的阴影手掌似乎并无明确的意识,只是遵循着本能,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物质与能量,壮大自身,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其所蕴含的“归墟”意境,让毛三识海的青铜门虚影都发出了剧烈的警告嗡鸣!
两人几乎将身法催动到极致,险之又险地绕开了那片被阴影手掌力量笼罩、正在不断“消失”的区域。回头望去,那片骸骨林地已经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的虚无黑暗,并且那黑暗还在缓慢扩散。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白芷喘息着,脸色发白,“整个坟场都可能被这东西慢慢吞噬!而且‘无面’还在后面!”
毛三面色阴沉如水。前有不断扩张的“墟骸”(他心中暂时如此命名那破封存在),后有“无面”追猎,他们如同被困在了一个正在不断缩小的囚笼里。
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暂时摆脱两者,或者……能利用两者矛盾的机会!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无面”的追踪模式、“墟骸”的扩张规律、以及坟场本身的空间结构。
忽然,他目光定格在远处天际,一片呈现出不正常扭曲、不断有各色雷光闪耀的区域。那是归墟坟场中有名的险地——“万化雷池”,据说那里空间极度脆弱,充斥着各种属性的毁灭神雷,甚至偶尔会有空间风暴诞生,是连冥界大将级别的存在都不愿轻易踏足的地方。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我们去雷池!”毛三斩钉截铁道。
“雷池?那里太危险了!”白芷一惊。
“正是因为危险,才可能有一线生机!”毛三解释道,“‘无面’的力量偏向虚无与死寂,雷池的狂暴能量或许能干扰祂的锁定。而那个‘墟骸’,它吞噬一切,但雷池的能量属性极其混乱爆烈,或许能延缓它的吞噬速度,甚至……引起它的‘兴趣’!”
祸水东引,驱虎吞狼!
这是绝境中兵行险着的无奈之举!
白芷瞬间明白了毛三的意图,虽然风险巨大,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她重重点头:“好!”
两人立刻调整方向,朝着“万化雷池”的方向,再次开始了亡命奔逃。
身后,是如影随形的“无面”烙印,以及那缓慢却无可阻挡蔓延的“墟骸”黑暗。
前方,是危机四伏、能量狂暴的绝地雷池。
他们的身影在荒凉死寂的坟场大地上划过,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寻求着那渺茫的涅盘之机。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古殿彻底破碎、 “墟骸”现世的那一刻,整个归墟坟场,乃至坟场之外连接的某些隐秘界域,一些沉睡的存在,都似有所感,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