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卷着水汽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李屿风捏着石狮子嘴里那张朱砂字条,指尖被洇开的红痕烫得发麻,像是沾了滚烫的血。怀表在兜里隐隐发烫,边缘的裂痕里似乎有微光闪烁,映得他掌心发慌。
“回去准备潜水装备。”玄机子把蛇头拐杖往肩上一扛,花衬衫被江风吹得鼓鼓囊囊,“老周伤得重,墨尘你先送他去医院,顺便买两箱糯米和朱砂,给桥身重新灌注阳气。”
“师傅,这拐杖上的符咒……”李屿风举着蛇头拐杖翻看,杖身刻着的转灵符号在月光下泛着暗光,和之前在齿轮厂见到的如出一辙。
“阴傀门的‘引煞符’。”玄机子瞥了一眼,往酒葫芦里倒着新买的散装白酒,“用活人精血画的,能把附近的邪祟往阵眼引。你爷爷当年就是靠这玩意儿,把湘西尸王引进了困龙阵。”
苏晓晓突然抱着旺财打了个哆嗦:“旺财说江里有东西在哭,声音像小孩子,还说桥底下的密室里……有好多带血的小鞋子。”
“童魂?”凌霜的眉头拧成疙瘩,桃木剑上凝结的白霜簌簌往下掉,“民国时修桥,常有黑心工头把夭折的孩子扔进桥墩当祭品,说是能镇住水鬼。”
李屿风突然想起刚才江底那个巨大的蝙蝠黑影,鸡皮疙瘩顺着胳膊爬上来:“合着我们不仅要下水打怪物,还得给一群小鬼当保姆?早知道当年报考殡葬专业了,至少有五险一金。”
“闭嘴。”凌霜往他怀里塞了个黄布包,包里是十几张叠好的“避水符”,符纸边缘绣着八卦图,“这是我用指尖血画的,下水后贴在身上,能挡住阴气入体。要是敢弄丢一张……”她眼神一冷,指尖泛起白霜,“就把你扔江里喂水鬼。”
“师姐你这是公报私仇!”李屿风赶紧把黄布包塞进怀里,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就算把自己弄丢,也得把符纸护得像祖传宝贝——毕竟这可是师姐的心头血,比楼下奶茶店的限量版珍珠还金贵。”
苏晓晓突然指着江面尖叫:“快看!”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浑浊的江水中突然浮起无数白色的纸船,每只船上都点着根白蜡烛,烛火在浪涛里明明灭灭,顺着水流往古桥方向漂来。纸船里隐约能看到小小的人影,像是坐着穿红肚兜的孩童,双手扒着船沿,对着桥面拼命招手。
“是‘送魂船’。”玄机子的脸色沉了下来,酒葫芦被攥得咯吱响,“有人在给江里的童魂引路,想把它们引到密室里当祭品。”
墨尘的探测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屏幕上的数值从5.8飙升到7.2,红色的波纹像跳动的血线。“阴气在聚集!”他指着桥柱上的暗门,“有人在强行打开密室!”
暗门突然发出“嘎吱”的响声,原本用麻绳封死的门缝里渗出黑血,顺着柱身蜿蜒而下,在江面上晕开一朵朵诡异的血花。血花里浮出无数只小手,指甲缝里嵌着污泥,像是要抓住什么往上爬。
“不好!”玄机子甩出铃铛,铃声在江面炸响,震得纸船摇晃不已,“是‘血手煞’!童魂怨气化成的,被阴气刺激会攻击活物!”
话音刚落,一只沾着污泥的小手突然从水里伸出来,抓住了李屿风的脚踝。刺骨的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他低头一看,江面上漂着个穿红肚兜的孩童虚影,脸泡得发白,眼睛是两个黑洞,正咧着嘴对他笑。
“师兄!”苏晓晓掏出张“镇魂符”扔过来,符纸在空中燃起金光,打在孩童虚影上,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化作黑烟钻进水里。
“谢了师妹!”李屿风刚松口气,就感觉脚踝被抓得更紧,低头一看,江面上密密麻麻全是孩童虚影,无数只小手抓着桥柱往上爬,指甲刮过石头的声音像是在挠黑板。
“用阳气冲!”墨尘掏出打火机点燃三张黄符,往江里扔去,符火在水面炸开,金光所过之处,黑影纷纷消散,“它们怕活人的阳气,尤其是……”他突然顿住,脸色有些古怪,“尤其是处子的阳气。”
“师叔你看我干嘛?”李屿风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抱胸,“我可是新时代好青年,身心纯洁得像张白纸——除了偶尔偷看隔壁奶茶店老板娘做奶茶。”
凌霜没忍住笑出了声,白霜在她眼角凝成细小的冰晶:“别自作多情,我说的是晓晓。”她往苏晓晓手里塞了把铜钱剑,“用你的血画道符,撒在江里能暂时镇住它们。”
苏晓晓刚咬破指尖,江里突然掀起巨浪,黑色的浪涛里浮出个巨大的黑影,正是之前那个蝙蝠形状的怪物。它展开翅膀遮住了半边月亮,翅膀上布满孩童大小的吸盘,每个吸盘里都嵌着只睁着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桥面。
“江蜃!”玄机子把李屿风往身后一拽,酒葫芦里喷出的白雾在半空凝成面巨大的八卦镜,“这畜生靠吸食童魂修炼,吸盘里的眼睛都是被它吞噬的魂魄!”
江蜃发出刺耳的尖啸,翅膀一拍,无数道黑色的水箭射向桥面。水箭里裹着细碎的骨头,打在石栏上炸开,溅出腥臭的黑水,所过之处,青苔瞬间枯萎发黑。
“躲!”凌霜拽着苏晓晓往桥洞下扑,桃木剑在身前划出冰墙,水箭撞在冰墙上,瞬间冻结成黑色的冰棱。墨尘则甩出符咒组成屏障,金光与黑水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是烙铁掉进水里。
李屿风被水箭擦着胳膊飞过,袖子瞬间被腐蚀出个洞,皮肤火辣辣地疼。他掏出怀表往空中一抛,“阴阳界”符号射出的金光正好打在江蜃翅膀上,吸盘里的眼睛纷纷闭上,怪物发出痛苦的哀嚎,翅膀猛地收缩,竟露出底下缠着的锁链——锁链上刻着和蛇头拐杖一样的引煞符。
“它被阴傀门控制了!”李屿风大喊着掏出打火机,点燃怀里剩下的黄符,“这畜生的软肋在肚子上!”他记得刚才金光扫过之处,江蜃腹部有块巴掌大的白斑,像是旧伤。
“你怎么知道?”凌霜一边用冰墙抵挡水箭,一边抽空瞪他。
“猜的!”李屿风把点燃的黄符往蛇头拐杖上一缠,突然想起小时候玩飞镖的架势,猛地将拐杖往江蜃腹部扔去,“阎王爷的灯笼——照见阎王本人!给我中!”
蛇头拐杖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引煞符被符火点燃,发出刺目的红光,不偏不倚扎在江蜃腹部的白斑上。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翅膀疯狂拍打江面,掀起的巨浪差点把整座桥掀翻。
“歪打正着?”墨尘扶着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写满震惊。
“什么叫歪打正着?”李屿风得意地拍着胸脯,“这叫艺高人胆大,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话音刚落,江蜃突然猛地俯冲下来,巨大的翅膀扫过桥面,石栏被撞得粉碎,碎石像炮弹一样砸向众人。
“快躲进桥洞!”玄机子拽着李屿风往桥洞下滚,身后的石狮子被翅膀扫中,瞬间碎裂成粉末。江蜃腹部的蛇头拐杖正在燃烧,引煞符的红光顺着锁链蔓延,烧得它痛苦嘶吼,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依旧疯狂攻击。
“它在保护密室!”凌霜突然指着桥柱上的暗门,暗门已经被撞开道缝,缝里透出绿光,隐约能看到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阴傀门的人就在里面!”
李屿风突然想起怀里的避水符,灵机一动:“师姐,借你的桃木剑用用!”
凌霜皱眉,但还是把桃木剑扔了过去。李屿风接住剑,突然学着凌霜的样子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剑身上,又掏出三张避水符贴在剑刃上,对着江蜃大喊:“吃我一招‘飞仙剑’!”
他把桃木剑当成飞镖,使劲往江蜃张开的嘴里扔去。剑身在空中划过道白光,避水符遇风自燃,竟在剑刃外裹了层火焰,不偏不倚刺进江蜃的喉咙。
“嗷——”怪物的惨叫震得人耳膜发疼,翅膀猛地收缩,竟直直往江里坠去,激起的巨浪把桥面的黑雾冲得一干二净。李屿风趁机往暗门里看,只见密室里站着个穿黑袍的人,正背对着他们往墙上贴符咒,墙面上密密麻麻挂着孩童的小鞋子,每个鞋里都塞着张黄纸,纸上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符号。
“想跑?”玄机子甩出铃铛,铃声化作金色的网,罩向暗门。但黑袍人动作更快,猛地转身,露出张被符咒遮住的脸,手里甩出个黑色的球,球落地瞬间炸开黑雾,等雾散去,暗门已经重新合上,门缝里的绿光也消失了。
李屿风冲到暗门前,发现门被重新封死,封门的麻绳上沾着新鲜的符灰,还缠着根黑色的羽毛——和之前在王寡妇家见到的一模一样。“又让他跑了!”他气得踹了桥柱一脚,震得头顶落下几片碎石。
“他在墙上贴的是‘聚魂符’。”墨尘蹲在地上,用手指沾起残留的符灰,“是想把童魂的怨气聚起来,用来激活江底的阵眼。”他突然指着江面,“江蜃的尸体在发光!”
众人往江里看去,江蜃的尸体正在慢慢沉入江底,伤口处渗出金色的光,在水中组成个巨大的阵法,阵眼处正是古桥的位置。玄机子突然脸色大变,把酒葫芦往地上一摔:“不好!这畜生不是被控制的,它是阵眼的‘活祭品’!”
“什么意思?”李屿风抓着头发,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阴傀门要的不是江蜃,是它肚子里的东西!”玄机子的声音发颤,花衬衫都被冷汗湿透了,“当年镇压江蜃时,我和你爷爷把‘镇魂钉’打进了它的肚子,那钉子里封着……封着民国时被活埋的七个童魂的生魂!”
苏晓晓突然抱着旺财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旺财说……那些童魂要出来了,它们的眼睛……都长在江蜃的吸盘里!”
话音刚落,江面突然沸腾起来,无数只沾着污泥的小手从水里伸出来,抓着桥柱往上爬。这次不再是虚影,而是实体的小手,指甲缝里嵌着水草和碎石,每只手都戴着只小小的红肚兜,兜上绣着褪色的老虎头。
“它们要找替身!”凌霜的桃木剑不知何时回到手里,剑身上的白霜厚得像层冰壳,“被它们抓住的人,会被拖进江里当祭品!”
一只小手突然抓住了李屿风的裤脚,刺骨的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他低头一看,江面上漂着个穿红肚兜的小男孩,脸泡得发白,眼睛是两个黑洞,正咧着嘴对他笑,嘴里还叼着半块发霉的麦芽糖。
“放开我师兄!”苏晓晓掏出铜钱剑砍过去,剑刃砍在小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小手瞬间缩回水里,水面上留下道血痕。
“这是……活的?”李屿风盯着那道血痕,后背的冷汗浸湿了衣服,“不是说童魂都是虚影吗?这怎么还流血了?”
“被江蜃的精血养得有了实体。”玄机子捡起地上的蛇头拐杖,往杖头倒着白酒,“快用糯米撒!这些东西怕糯米和阳气,尤其是……”他突然看向李屿风,眼神古怪,“处男的阳气。”
“师傅你怎么也跟着起哄!”李屿风脸涨得通红,抓起地上的糯米往江里撒,“我这叫洁身自好,当代青年的优良品质!总比某些人天天喝散装白酒、打麻将输钱强!”
“臭小子还敢顶嘴!”玄机子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等回去再收拾你!墨尘,快画‘往生符’!这些童魂是被阴傀门逼着作恶,送走就能解脱!”
墨尘早就掏出黄符和朱砂笔,手指翻飞间,一张张往生符在空中成型,金光闪烁着飘向江面。被符纸碰到的小手纷纷缩回水里,江面上的孩童虚影也渐渐淡去,只剩下那些漂浮的白蜡烛,在浪涛里静静燃烧。
李屿风突然注意到,怀表在兜里烫得厉害,掏出来一看,表面的裂痕里渗出金色的光,映得“阴阳界”三个字愈发清晰。他低头看向桥面,发现那些被黑血污染的地方,竟在金光的照射下慢慢恢复原色,青苔重新变得翠绿,石缝里渗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清澈的水珠。
“这表……”他刚想说什么,就被凌霜拽了一把。
“快看暗门!”凌霜指着桥柱,暗门不知何时又开了道缝,缝里透出微弱的绿光,还传来断断续续的孩童笑声,像是有无数个孩子在里面玩耍。
玄机子的脸色凝重得像块石头:“它们在等我们进去。”他捡起地上的蛇头拐杖,往杖身缠上黄符,“看来这江底密室,我们是非去不可了。”
李屿风握紧发烫的怀表,感觉手心的汗都要被烤干了。江面上的白蜡烛还在燃烧,顺着水流往远处漂去,像是无数个引路的灯笼。他隐约觉得,这些蜡烛不是在引童魂,而是在引他们——引着他们往某个早已布好的陷阱里跳。
而暗门里的孩童笑声越来越清晰,仔细听去,竟像是无数个孩子在齐声唱着一首诡异的童谣:
“摇啊摇,摇到奈何桥,
桥上有个小书包,
书包里,藏着刀,
割了舌头割手脚……”
歌声顺着门缝飘出来,钻进耳朵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李屿风突然想起苏晓晓说的“带血的小鞋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攥着怀表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知道,明天下水的时候,等待他们的绝不仅仅是江蜃的尸体和童魂的怨气。阴傀门在密室里藏的东西,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要可怕得多。而怀表上的裂痕,似乎正在随着那首童谣,一点点扩大,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从里面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