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面具反射着幽绿的光，那人指尖的黑珠转动时，铁笼里的傀儡们突然发出整齐的嘶吼，铁链摩擦铁栏的“哗啦”声此起彼伏，像是千军万马即将破笼而出。李屿风扶着凌霜退到石壁边，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铁笼，后背突然泛起一层冷汗——光看铁笼的数量，这里的傀儡少说也有上百个。
“师叔，这些玩意儿是按批发价进的吗？”李屿风的声音发紧，手里的铜钱剑微微发烫，“阴傀门这是打算开傀儡养殖场？”
墨尘没接话，注意力全在高台上的面具人身上。那人穿着绣满傀纹的黑袍，袖口垂落的银链随着黑珠转动轻轻摇晃，链坠竟是用细小的指骨串成的。“玄机子的徒弟，果然有点意思。”面具人开口，声音经过面具过滤，变得又闷又哑，像是隔着水缸说话，“能破我两道结界，毁我聚阴珠，本事不小。”
“少废话。”墨尘握紧铜钱剑，“你抓这么多活人炼傀，就不怕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面具人轻笑一声，指骨链突然绷紧，“这世间早就没了公正，与其等天谴，不如我自己执掌生死。”他指尖的黑珠骤然亮起，“你们不是想知道阴傀门的秘密吗？我让这些‘宝贝’陪你们好好玩玩。”
话音未落，所有铁笼的锁同时弹开，傀儡们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有人傀迈着僵硬的步伐挥舞骨刀，有兽傀四肢着地如猎豹般扑跃，还有些半人半兽的怪物，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分散突围！”墨尘大喊一声，铜钱剑化作一道金光，率先劈开扑来的两个木傀。木屑飞溅中，他瞥见右侧有个不起眼的石门，“往那边走！”
李屿风架着凌霜往石门冲，三枚铜钱轮着甩出，逼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傀——那女傀的肚子里似乎塞了什么活物，跑动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看得人头皮发麻。“我说这位大姐，怀孕了就别出来打打杀杀了，对胎教不好！”
女傀像是没听见，张开嘴喷出一团黑雾。李屿风赶紧拽着凌霜躲开，黑雾落在地上，竟冒出一簇簇黑色的藤蔓，藤蔓上还长着带血的倒刺。“这是啥？阴傀门还搞植物大战僵尸？”
“是尸藤！”凌霜捂着胸口咳嗽，“被缠住就会被吸干精血！”她忍着疼甩出桃木剑，剑光斩断藤蔓，却见断藤落地后又疯狂生长，很快就爬满了半面墙。
苏晓晓抱着昏迷的白猫跟在后面，手里的符纸所剩无几，只能用仅剩的灵力在身前撑起一道微光屏障。一个骨傀冲破屏障，枯瘦的手抓向她的脸，苏晓晓吓得闭眼尖叫，却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睁眼时发现骨傀的手腕被一枚铜钱钉在墙上，铜钱上的金光正灼烧着白骨。
“发什么呆？跑啊！”李屿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正一脚踹开个挡路的石傀，石傀碎块里滚出几粒腥臭的黑色珠子。
众人连滚带爬冲进石门，墨尘反手甩出一张黄符贴在门后，符纸瞬间化作金色光纹，将追来的傀儡暂时挡在外面。石门后的通道比之前的更宽敞，两侧摆着许多玻璃罐，罐里浸泡着各式各样的器官，有的还在微微蠕动，罐口贴着的黑色符咒闪着诡异的光。
“这是……人体器官储存室？”李屿风看得胃里翻江倒海，“阴傀门是把殡仪馆和医院合并了？”
“这些都是炼制特殊傀儡用的。”墨尘的脸色凝重如铁，“那个心脏是用七个人的心头肉拼的，那个肝脏泡过尸油，还有那个眼睛……”他顿了顿，“是用刚出生的婴儿眼球做的。”
苏晓晓“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扶着墙壁直发抖。凌霜拍着她的背，眼神里满是怒意：“这群畜生，连婴儿都不放过。”
通道尽头是间圆形的石室，里面摆满了书架，架子上没有书，而是整齐地码着一排排黑色封皮的本子，封面上用朱砂画着傀字符号。石室中央有张石桌，桌上摊着一本打开的本子，旁边还放着个沾着黑血的毛笔。
“这些是……实验日志？”李屿风拿起一本翻开，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纸页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七月初三，取男童三，炼骨傀，三号因怨气不足失败，弃于东坑’……这是人话吗？”
墨尘也拿起一本翻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里记录了他们炼制傀儡的全部过程，从选材到符咒配比，甚至还有失败品的处理方式……太残忍了。”
凌霜走到石桌前，拿起那本摊开的日志，刚看了几行，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手里的日志“啪”地掉在地上。“这……这不可能……”
“师姐，怎么了？”李屿风捡起日志，只见上面画着个复杂的阵法，阵法中央写着“引魂阵”三个字，旁边还标注着一行小字：“需用至亲之血献祭，方可引百鬼过门。”
“至亲之血……”凌霜的声音发颤，手不自觉地抚上锁骨处的疤痕，“三年前，我弟弟就是在这种阵法里……”
李屿风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凌霜从不提及的往事——据说她家人曾被厉鬼所害，只有她侥幸逃生。“师姐，这阵法……”
“和当年害死我弟弟的阵法一模一样。”凌霜的眼眶泛红，“连符咒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墨尘拿起另一本日志快速翻阅，突然停在某一页：“你们看这个。”
那页上画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正用锁链捆着个小男孩，旁边写着：“玄机子之徒，凌霜幼弟，怨气纯度极高，可炼镇魂傀。”下面还有一行批注：“惜被凌霜破坏，功亏一篑。”
“是他们！”凌霜的声音带着哭腔，拳头攥得发白，“三年前害死我弟弟的，就是阴傀门！”
李屿风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刚想安慰两句，通道那头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显然是光纹被傀儡们冲破了。
“没时间难过了！”墨尘将几本日志塞进背包，“这些日志是重要证据，必须带走！剩下的……”他看向书架，“烧了！不能给他们留下任何东西！”
李屿风掏出打火机，刚想点燃书架，就见苏晓晓指着石桌底下：“那里还有个暗格！”
石桌底下果然有个一尺见方的暗格，里面放着个黑色的木盒。墨尘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本更厚的日志，封皮上没有符号，只有一个用金粉写的“秘”字。
“这才是核心日志。”墨尘迅速翻开，瞳孔骤然收缩，“他们不仅炼傀，还在研究怎么打开冥界之门！”
“什么？”李屿风凑过去看，只见上面画着个巨大的阵法图，标注着需要用“千具傀儡之魂”“万缕生人阳气”作为祭品，还提到了一个叫“冥界锚点”的东西，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他们想操控冥界的力量。”墨尘的声音发沉，“一旦让他们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那还等什么？赶紧烧啊！”李屿风着急道，外面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傀儡撞门的“咚咚”声。
墨尘将核心日志放进怀里，刚想点头，石门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开，十几个傀儡蜂拥而入。为首的是个浑身长满黑毛的兽傀，嘴里叼着半截人的手臂，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走后门！”墨尘指着石室另一侧的小暗门，那是他刚才观察环境时发现的，“我断后！”
李屿风架着凌霜冲进暗门，苏晓晓紧随其后。墨尘甩出战符逼退傀儡，刚想跟进去，却见那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的黑珠正散发着浓郁的黑雾。
“留下日志，饶你不死。”面具人的声音冰冷，黑雾中突然钻出无数根锁链，如毒蛇般缠向墨尘的脚踝。
墨尘纵身跃起，铜钱剑斩断锁链，却见断链化作黑雾，又凝结成新的锁链。“痴心妄想！”他剑指面具人，“有本事自己来拿！”
面具人轻笑一声，黑珠猛地抛向空中，黑雾瞬间弥漫整个石室。墨尘只觉得眼前一黑，竟短暂地失去了视线，等他恢复视力时，那些傀儡已经堵住了暗门，而面具人正站在石桌旁，拿起那本掉在地上的日志。
“多谢馈赠。”面具人将日志揣进怀里，黑珠再次落下，“既然来了，就留下做客吧。”
黑雾中传来傀儡的嘶吼，墨尘知道自己被包围了。他咬咬牙，突然将铜钱剑掷向暗门方向，剑身上的金光暂时逼退傀儡，同时大喊：“李屿风，带他们走！把日志交给师傅！”
暗门后的李屿风听到这话，眼圈瞬间红了。他想冲回去救墨尘，却被凌霜死死拉住：“别去！这是师叔的意思！我们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苏晓晓已经打开了暗门尽头的另一条通道，通道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似乎是阴傀门的储藏室。“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屿风最后看了眼被黑雾吞噬的石室，攥紧拳头跟着众人冲进通道。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只有把日志带出去，才能让墨尘的牺牲有意义。
通道两侧的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液体，有些还在冒泡。李屿风不小心碰倒一个罐子，里面的绿色液体洒在地上，竟冒出白烟，腐蚀出一个大洞。“这是硫酸吗？阴傀门还搞化学实验？”
“是尸液和毒液的混合物。”凌霜的声音稍微稳定了些，“用来处理失败的傀儡。”她看着前方幽深的通道，“不知道这条路能通到哪里。”
“管它通到哪里，先跑出去再说。”李屿风摸了摸怀里的铜钱，突然想起昏迷的白猫，“猫哥怎么样了？”
苏晓晓低头看了看白猫，眼眶微红：“还没醒，不过还有呼吸。”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岔路，“这里有光！”
岔路尽头果然有微弱的光线，还传来潺潺的水声。众人走近一看，竟是条地下河，河边停着一艘小小的木船，船上还放着两把桨。
“天无绝人之路啊！”李屿风松了口气，扶着凌霜上船，“阴傀门还挺贴心，知道给我们准备逃跑工具。”
苏晓晓刚把白猫放在船上，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几个傀儡正从通道里冲出来，为首的正是那个叼着手臂的兽傀。
“快划船！”李屿风抓起桨，拼命往河中心划。兽傀冲到河边，纵身一跃想跳上船，却被凌霜甩出的桃木剑刺穿喉咙，“扑通”一声掉进河里，激起一团黑色的水花。
木船顺流而下，速度越来越快。两岸的岩壁上偶尔能看到一闪而过的符文，显然这条河也是阴傀门改造过的。李屿风一边划船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突然发现前方水面上漂浮着许多白色的东西，像是一朵朵莲花。
“那是什么？”苏晓晓指着白色东西，“看起来好漂亮。”
凌霜脸色一变：“不好！是尸莲！别碰它们！”
话音未落，那些白色的莲花突然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黑色触须，朝着木船的方向伸来。李屿风赶紧调转船头，想躲开尸莲，却发现周围的水面上全是这种东西，根本无处可逃。
“这些玩意儿会动？”李屿风用桨拨开缠上船舷的触须，触须被斩断后竟流出暗红色的液体，“阴傀门连植物都不放过？”
“尸莲是以死人腐肉为养分的，能感知活人的气息。”凌霜掏出最后几张符纸，“它们的根在水里，必须用符咒烧断！”
符纸落在尸莲上，燃起金色的火焰，尸莲发出刺耳的尖叫，触须纷纷缩回水中。但更多的尸莲从水底冒出来，很快就再次包围了木船。
“符纸不够了！”苏晓晓急得快哭了，“怎么办？”
李屿风看着越来越近的尸莲，突然想起爷爷手札里的记载，掏出那枚从汽车里捡来的铜钱，用指尖的血在上面画了个简易的雷符，然后猛地扔进水里。
铜钱落水的瞬间，水面突然炸开一道金色的电光，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尸莲被雷光击中，瞬间枯萎成黑色的灰烬，连带着水底的根须都被烧断了。
“搞定！”李屿风抹了把脸，刚想喘口气，就感觉船身猛地一震，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只见船底不知何时缠上了许多黑色的头发，正拖着船往水底沉。
“是水傀！”凌霜指着水下，那里隐约能看到无数惨白的手，正抓着船底往下拉，“它们怕刚才的雷声，现在躲在水里偷袭！”
李屿风刚想再扔铜钱，却发现木船已经开始倾斜，河水顺着船缝往里灌。“弃船！”他大喊一声，抱起白猫，拉着苏晓晓跳进水里。凌霜紧随其后，桃木剑在身前一划，劈开涌来的头发。
冰冷的河水呛得李屿风直咳嗽，他拼命往岸边游，突然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低头一看，竟是个面色浮肿的水傀，正对着他咧嘴笑。
“又是你这玩意儿！”李屿风认出是之前操控汽车的水鬼，心里顿时火冒三丈，“上次没骂够你是吧？”他挣扎着掏出铜钱，“信不信我再编段顺口溜，让你在冥界都抬不起头？”
水傀似乎被他骂怕了，抓着脚踝的手松了松。李屿风趁机挣脱，一拳砸在水傀脸上，水傀惨叫一声，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水里。
爬上河岸时，众人都已经精疲力尽。李屿风瘫坐在地上，看着湍急的地下河，心里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墨尘还被困在石室里，那些实验日志里的秘密还没完全弄明白，而阴傀门的真正目的，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苏晓晓突然轻轻“啊”了一声，李屿风抬头一看，只见白猫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用爪子扒着墨尘塞给李屿风的背包，背包的缝隙里露出半本日志的封皮，上面的“秘”字在微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李屿风心里一动，赶紧打开背包，却发现那本核心日志不知何时被白猫叼了过来，而墨尘带出来的其他日志，都不见了踪影。
“猫哥，你……”李屿风愣住了，突然明白过来，“是你把核心日志带出来的？”
白猫虚弱地叫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像是在邀功。凌霜和苏晓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庆幸和后怕——如果不是白猫，他们可能真的要空手而归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隐约的爆炸声，整个地下河都开始震动，岩壁上落下许多碎石。
“是石室的方向！”凌霜脸色大变，“师叔他……”
李屿风握紧拳头，望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声音沙哑：“我们一定会回来救他的。”他将核心日志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但现在，我们得先把这个带出去，告诉师傅这一切。”
三人一猫沿着河岸往前走，身后的爆炸声越来越远，前方的光线却越来越亮。他们知道，离离开阴傀门总部越来越近了，但他们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逃离，与阴傀门的真正较量，才刚刚开始。而那本核心日志里记录的百年计划，像一颗定时炸弹，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