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殿的横梁“咯吱”一声弯出诡异的弧度,像是随时会砸下来。李屿风背靠着发烫的殿柱,桃木剑的金光已经淡得像层薄纱,刚才那波冲击几乎抽干了他最后一丝灵力。阴傀群还在疯狂撞门,门板上的裂痕越来越密,每一次撞击都带起木屑纷飞,混着阴傀们嘶哑的嘶吼,听得人头皮发麻。
“小屿风!往左边挪半步!”
突然响起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沙哑,李屿风下意识照做,刚躲开,一道墨绿色的煞气就擦着他的胳膊飞过,狠狠砸在殿柱上,炸出个碗口大的坑。他回头时,心脏猛地一缩——爷爷李守真不知何时站在了殿门内侧,青灰色的对襟褂子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黑血,手里那柄磨得发亮的桃木拐杖正拄在地上,杖头的铜葫芦转得飞快,将涌进来的煞气一点点绞碎。
“爷爷?您怎么来了!”李屿风又惊又喜,想冲过去却被墨尘一把拉住。
墨尘的黑雾已经稀薄得像层烟,他喘着气低吼:“别乱动!你爷爷在布‘隔煞阵’,打断他就完了!”
李守真没回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咚”的一声闷响,殿门周围突然亮起圈淡金色的光纹,正撞在门上的几个阴傀瞬间被弹飞,身体在空中就化成了黑烟。“臭小子,当年教你的‘七星步’白学了?站着不动当靶子吗?”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惯有的严厉,可拐杖却往李屿风这边偏了偏,把最密集的煞气引向自己。
李屿风这才发现,爷爷的裤脚已经变得半透明,露出来的脚踝像块快要融化的冰糖,正一点点消散。他眼睛一热,刚要说话,就被爷爷瞪了回来:“哭什么哭!你爷爷我当年在冥界门口守了三十年,这点煞气还扛得住!”
话音刚落,殿门“哐当”一声被撞出个大洞,十几个阴傀嘶吼着扑进来,胸口的黑色晶石闪着妖异的绿光。李守真拐杖横扫,铜葫芦喷出串火星,精准砸在领头阴傀的晶石上,可这次没像之前那样碎裂——那晶石竟生出层黑雾,硬生生挡住了火星。
“啧,冥界核心的煞气果然长进了。”老爷子咂了下嘴,突然扯开对襟褂子,露出后背贴满的黄色符纸,符纸上的朱砂符文正一点点变黑,“小尘子,借你黑雾用用!”
墨尘毫不犹豫地将仅剩的黑雾全部推过去。李守真抓起黑雾往拐杖上一抹,铜葫芦突然变得滚烫,他猛地将拐杖插进殿门的破洞,大喝一声:“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收!”
铜葫芦口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吸力,那些扑进来的阴傀像被无形的线牵着,一个个往葫芦里钻。可就在这时,最外侧的阴傀突然炸开,墨绿色的煞气像喷泉般涌出来,直直冲向李屿风——它们竟然在自毁躯体,用煞气做掩护!
“小心!”李守真猛地转身,用后背硬生生挡了下来。煞气撞在他身上的瞬间,老爷子的肩膀突然变得透明,能直接看到后面的殿柱。他闷哼一声,拐杖拄地的手开始发抖,铜葫芦的转速明显慢了下来。
“爷爷!”李屿风目眦欲裂,拼尽全力将桃木剑往前送,金光虽然微弱,却精准地刺穿了最后一个阴傀的晶石。
墨尘拖着伤腿扑过去,黑雾死死裹住那团煞气:“老爷子!撑住!玄机子说阵法启动只剩一刻钟了!”
李守真摆摆手,透明的肩膀已经蔓延到胸口,他看着李屿风,突然露出个难得的笑容:“臭小子,记着,咱李家的人,护阵的时候就得站在最前面……”话没说完,殿外突然传来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是有庞然大物正在靠近,老爷子脸色一变,拐杖再次顿地,“不好,是‘煞母’!小屿风,看好凌霜和晓晓,爷爷去会会这老熟人!”
他说着就要往外冲,李屿风急忙抓住他的袖子,却发现手指直接穿了过去——爷爷的胳膊已经透明到快要看不见了。“爷爷!您别去!”
“傻孩子。”李守真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掌心的温度却比冰块还凉,“当年没彻底封死冥界门,才有今天这些麻烦……总得有人去补这个窟窿。”他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向殿外,背影在煞气中忽明忽暗,每走一步,身上的透明感就重一分,“等会儿听到铜葫芦响三声,就把殿门封死,别管我!”
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李屿风死死盯着门板上那个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听着外面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闷响、煞气炸裂的嘶鸣,还有铜葫芦偶尔发出的“嗡鸣”。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总说自己的拐杖能收妖,他还笑爷爷老糊涂……原来那些被当作玩笑的话,全是真的。
“屿风!快看!”墨尘突然指向殿顶,八极锁魂符的红光正顺着锁链往中央汇聚,镇魂柱上的李玄阴发出痛苦的嘶吼,黑袍下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消散,“阵法要成了!”
李屿风没动,眼睛死死盯着门板。就在阵法光芒最盛的瞬间,外面传来清晰的三声“叮咚”,那是铜葫芦的响声,清脆得像寺庙里的钟声。可紧接着,是拐杖落地的轻响,轻得像片叶子掉在了地上。
殿门“砰”地关上,自动落锁。李屿风站在原地,握着桃木剑的手止不住地抖,突然发现,爷爷刚才拍过的地方,衣服上多了片透明的水渍,风一吹,就不见了。
墨尘扶着他的肩膀,声音发哑:“老爷子……是故意让我们听见那三声的。”
李屿风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藏着爷爷给的护身符,此刻正烫得厉害,像是有团小火苗在里面烧着。他看着镇魂柱上彻底消散的黑气,突然明白爷爷那句话的意思了。
所谓护阵,从来都不是站在最前面硬扛,而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把生的机会,留给后面的人。
殿外的嘶吼声渐渐平息,阵法的红光漫过整个殿堂,李屿风望着门板上那个爷爷最后站立的位置,突然抓起桃木剑,往自己胳膊上划了道口子。鲜血滴在地上的瞬间,竟泛起和爷爷拐杖上一样的淡金色光纹。
“墨尘师叔,”他的声音很稳,听不出情绪,“等会儿开门,帮我个忙。”
墨尘看着他胳膊上那道渗血的伤口,突然明白了什么,眼圈一红,重重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