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枕星蹙了蹙眉,看着他脸上的癫狂神态有些莫名,“心疼?陆少爷,你是不是不知道被人监视半年之久是什么滋味?你怎么好意思问我会不会心疼?”
“那你来啊。”
陆狰想都不想地道,“你来监视我,能被姐姐日日夜夜盯着,我求之不得!”
“……”
真的有病。
宋枕星懒得再搭理他,抬手用手背抹掉唇上的血,将话题拉回正轨,“陆少爷,我对这么变态的事没兴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的答案呢?”
她不在乎一次又一次撞个血肉模糊。
她可以在交易桌上谈条件,但拒绝被任意形式关进笼子里。
“我的答案不在姐姐给的选项里。”
他要她。
“那就是谈崩了?”
宋枕星淡淡地道,转头平静地找起什么。
“在找可以拖我一起死的东西么?”他看穿她的想法。
“是啊。”宋枕星坦然承认,“我要没命了,你也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到时,她身边人都会很安全。
“……”
陆狰死死盯着她,她连决绝都显得格外冷静,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意外么?并不。
他在她身边这么久早就知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防着,不惜造一个假的寿树港也要防着。
身份被戳破的那天,他预感到这一天会来,只是被她的假相暂时蒙蔽了五感……
这么想着,陆狰忽然笑了,笑得讽刺,笑现在这个局面,笑自己一败涂地的驭心筹谋,笑她这么想让他消失。
他的手有些挫败地从她脸上滑下来,看着她问,“所以姐姐,我们之间就只能这样了?”
看来是知道怕了。
宋枕星站起身来,从桌面上抽起纸巾擦拭脸上沾到的血渍,淡漠地睨向他没什么表情的脸,“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她回过头来,再一次强调,“十天之内,请陆少爷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
陆狰听着,没去看她,只盯着她刚刚坐过的椅子。
他拉过椅子坐下来,上面还残存着一丝体温,有假相的温度,但也很快消散。
“……”
宋枕星看着他这样沉默,没再多说便要走。
“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借秦轩的壳子接近你么?”
他突然又叫住她。
宋枕星投过去冷漠的视线。
这还用再说么,他想用许成璧弟弟的身份快速亲近她,让她在最短的时间里爱上他,爱到甘愿为他付出所有。
陆狰坐在那里,手指按上自己受伤的手,指腹狠狠碾进伤口,任由鲜血汩汩而出,大颗大颗落到裤腿上,浸透布料。
他面无表情地低眸看着,低沉的嗓音没有喜怒起伏,“我套他的壳子做自己,那是我最拿得出手的一面。”
“……”
“可惜,我以为的拿得出手,姐姐还是不屑一顾。”
他自嘲地低笑。
“……”
宋枕星听不明白,也没有任何欲望细究,她看他一眼,直接拉开会议室的玻璃门离去。
见她径自往外走。
程浮白看她一眼,陆影陆随行愣了下就要跟上。
宋枕星抬了抬手,语气平得诡异,“跟你们的少爷立刻离开我的公司,五分钟内不撤离,我可就发疯了。”
说完,就留着他们一个干练果断的背影。
“……”
陆影陆随行两脸茫然地看向程浮白,写满求知欲。
“看我做什么?”程浮白皱眉。
“程老大,你能看透人心,你给分析下。”
“……”
分析什么,分析这两位婚纱店走一趟,就突然跟要离婚一样?他怎么知道。
程浮白静默良久道,“以后不准再往外传我能看透人心的谣言。”
他谁也看不透。
失业指日可待。
……
从公司出来,宋枕星先开车去了一趟电器城,买下新的电脑、手机,将旧的留在那里。
工作人员跟着她回到繁星园,将里边的电器全部换上新款,然后一个角落不放地检查摄像头的存在,从上到下,里里外外。
宋枕星本来还担心陆家用的设备太过高级,他们检查不出来,但最后在庭院里发现摄像头后她放下心来。
能查出,就说明陆狰确实只在外面安装了监控,别墅内部没有,是干净的。
“谢谢大家。”
一通操作下来,工作人员忙得累出一身汗。
宋枕星给了一笔小费,将人送出繁星园,然后关上门,人靠到门上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一刻,家终于又是家了。
她脱下鞋子,转眸,就见玄关处的鞋柜里摆着几双男式鞋子。
“……”
宋枕星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大纸箱,开始收拾,将陆狰的鞋一一放进箱子里,这些都是她替他买的。
有两双还是她没事自己设计的,就跟他的衣服一样。
以后陆少爷再过来也有自己价值奢昂的衣装鞋饰,看不上这些。
宋枕星抱着箱子站起来,再扫一眼玄关处,忽然想到有一次陆狰在她面前装自卑,她就站在这里开导他很久很久。
那时候她真是什么都没往别处想。
就觉得那是一个拥有才华却自卑、敏感的弟弟。
她笑了笑,往别的地方走去,把属于他的东西全部收起来。
她在他的床边替他上过药,他在露台上给她出谋划策过,他们在餐桌旁分食过一碗汤,他在书房静静陪着她工作,他们背着赵婉玉在楼梯上接吻,他们在她的房间做了一次又一次……
他生活过的痕迹遍布繁星园每个角落。
短短三个月,陆狰的东西一个箱子收不下,最后收了三大箱。
全是她给他置办的。
宋枕星顶着闷热的温度出门,将箱子摆到外面的垃圾桶旁,来回三趟,回到家里时她热出一身薄汗。
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香草味的冰淇淋,宋枕星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舀着冰淇淋入嘴,给自己降温。
她低眸,就看到沙发上被她指甲抓破的裂口。
张牙舞爪般的裂痕。
这沙发该换了。
她房间的床也该换了。
宋枕星从沙发上滑下来,整个人坐到地上,屈起的腿紧紧并拢向身体,蜷缩成一团。
她一口一口吃着冰淇淋,今天的冰淇淋冰得激牙,冰得她鼻尖起了一阵酸涩。
她一个人看着窗帘全部被拉上的客厅,看看空荡而又昏暗的家,浅浅地弯了弯嘴角,长睫下的眼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还以为……
这一次,她是真的被人纯粹地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