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卓卿淡淡一笑,浑身都散发着特别柔软的气息,“那你应该知道不晚居以前是谁住的吧?”
以前是谁住的?
宋枕星抿唇,怪不得她听陆随行说这里叫不晚居的时候觉得有些耳熟。
她想起来了,小说里提过一句,这里是陆崇峰当年的小三住的。
陆崇峰当年在陆家独掌大权、说一不二,把情人直接带回家中,建了不晚居,建在陆氏家族的中轴线上,偏爱之意昭然若揭。
情人说两人相遇太晚,陆崇峰说不晚。
这栋楼由此得名而来。
陆崇峰更是将私生子按年纪排成老三,论字改名陆训直。
“……”
那这么说,陆狰是把爷爷情人、私生子住的地方当成自己的住所?
这……好奇怪。
宋枕星有些想不通,卓卿边走边缓缓道来,“我们家老太太隐忍多年,同老爷子分势而立的当日,那女人就车祸死了。”
那女人就是那情人。
“嗯。”
宋枕星听着。
“陆训直,就是那女人的儿子,勉强也算是陆狰的三叔吧,他就跟疯了一样,认为是老太太一派人害的,要报母仇。”
谈及这一段过往,卓卿神色凝重起来,“可大家都严防死守,谁能被他轻易碰到,他就抓了陆狰,藏在这栋房子里。”
“……”
涉及陆狰的都是小说里没有的情节。
宋枕星有些意外。
“当时家里乱得不像话,陆训直一直等到大家找得筋疲力尽时,才把人聚到这里来。”
卓卿说道,“当年这里不是这样,那女人得尽偏爱,老爷子把什么好的、值钱的都往这里搬,很满很满……”
“……”
“都找累了,找不动了,大家就停了下来。”
两人走到楼下,卓卿指着下面空旷的大厅道,“就在这里,你猜,陆训直把陆狰藏在哪里?”
宋枕星自然不知道,摇了摇头。
卓卿步下台阶,转身面向楼梯侧面,空空如也的一块小地方。
宋枕星不解地看向她,“就是这里?”
“嗯。”卓卿道,“是不是觉得挺空,一眼就能看见?当时不是,这边是两个大花瓶,这边还有个玉屏风……总之大家都觉得这个地方小,藏不住人,谁都没细看。”
“那后来呢?”
“后来,血大片大片地淌了出来。”
卓卿说到这里,眼眶泛红,有些不忍地指了指,“当时陆狰被捆得跟个粽子一样倒在那里,身上从头到尾被割了一道又一道细细的口子。”
“……”
“不过淌出来的血不止是陆狰的,他身上的伤口细小,血流得不算特别多。”
“那是哪来的血?”宋枕星不解。
“陆训直为了折磨他,还弄了一堆恶心人的……”卓卿看她一眼,怕她被吓到,缓和着道,“小动物。”
“……”
宋枕星呼吸微滞。
“陆狰就用身体压死那些个东西,让血流了出来求救。”
再经历故地,重复旧事,卓卿到底没忍住,眼泪淌下来,“那年,他七岁。”
“……”
七岁?
宋枕星震惊地抬起眼,好一会道,“他既然能用身体压死那些……肯定有动静,你们不就在这里么?”
这都没听到,还要靠血淌出来才发现?
闻言,卓卿泛红的眼底掠过难堪,“你不是知道些陆家的事吗?这一家人坐在一起,会只安安静静地讨论怎么救人吗?”
“……”
所以,七岁的陆狰藏在这里时,陆家人还在互相怨怼,喊打喊杀,声音大到连孩子求救的动静都没听到。
宋枕星听完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陆家,远比小说里写的还乱。
小说里只有些重要情节,而现实……几乎是时时刻刻在上演。
“说起来都是丑事,但你是陆狰的未婚妻,这些迟早是要知道的,我也不想在你面前粉饰什么太平。”
卓卿抹去脸上的眼泪,“陆狰身上的伤口后来都愈合了,就手肘上留了个疤,怎么都修复不好,因为那里不止被割过,还被……咬过,一度都烂了,能把手臂保下来都是万幸。”
“……”
宋枕星听着,她还一直以为陆狰手肘上的旧疤是复制的秦轩。
这么说起来是他的,修复不了,才会催眠许成璧加入一段秦轩有疤的虚假记忆。
卓卿坐不住了,拉着宋枕星转两圈,终于找到一张能坐人的沙发,拉着她坐下来。
宋枕星想抽回手,又被她拉过去。
卓卿这回没放,就这么紧紧握住她的手,温柔的眼里带了些许强势,继续说道,“那次之后,我还担心他会留下阴影,没想到他年纪虽小,心脏却很强大,一点都没受影响,还是那么乖那么好……”
嗯……
不是。
等下。
那么乖?那么好?
宋枕星看向她,好想问一句她们母子是刚认识吗?
“陆狰啊,从小天资聪颖还努力刻苦,为人克制端正、敦厚淳良,这事上又看出他的冷静坚韧,便彻底入了老爷子老太太的眼,两人恨不得抢着带在身边教导。”
卓卿拍着她的手欣慰地道,“因此,他早早就被定为了继承人。”
“……”
克制端正。
敦厚淳良。
东州和中州对文字的理解是不是不一样。
宋枕星很想说点什么,卓卿又拉着她的手道,“枕星,陆狰虽然才20岁,比你年纪小,可他并不幼稚,他从来都处事周全、待人以诚,他把你带回来,就说明他很喜欢你,这个房子也就是住一时,你千万别觉得心理不舒服。”
“……”
待人以诚。
这四个字他最配不上了。
“他选择住这里,是想记住陆家为什么会散,记住自己肩上的担子是团结陆家。”
卓卿说道,“他绝不是想针对你,否则,他也不会为你去诫室受鞭,你说对吗?”
宋枕星听懂了,这是母亲帮着儿子来劝慰“儿媳”。
可她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儿媳”心里不舒服?哦,昨晚的火。
通了。
“伯母。”
宋枕星微笑着把手从她温柔的掌下抽回,认真地道,“我烧老爷子的房子不是因为我觉得被怠慢,而是因为我并非自愿来到这里,是您儿子……绑架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