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爷子明显要借这事羞辱老太太。”
“老太太的身子都这样了,老爷子还要这么做,一点旧情都不念。”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钟恩华躺在那里闭了闭眼,女管家将煮好的药汤端上来。
陆狰抬手接过来,用勺子搅拌了下,乖巧孝顺地给老太太喂药汤。
钟恩华睁开眼,没什么气力地喝了一口。
“奶奶,爷爷那边,我已经把该保的人都保下来了。”
陆狰低沉地开口,示意钟恩华也退一步,“不过是办个葬礼,不入陆家祠堂,您不喜欢,我将来把万如一脉的骨灰都扬了。”
钟恩华看着他,眼底有着心疼,“我知道你已经做得很多很好了。”
宋枕星靠在房车的沙发上看着,一般话说到这里,都会有个但是。
果然,下一秒,钟恩华就道,“但是崽崽,我的怨气太重了,重得不能等到死后你再去帮我出这口气。”
“……”
陆狰看着她,没再说什么,拿着勺子继续给她喂汤。
“我伴他从小长大,历经风雨,他若看不上我可以一早放我自由,而不是把我束在陆家,他去寻他的真爱。”
钟恩华有些嘲弄地苦笑,“彼时我孩子都生了,他这时候想同我断个清楚,可能吗?我若离去,你们这群小的都没法出生。”
陆家不是普通人家。
断了另娶,她一无所有,那她的孩子就都得死于各种意外。
所以她只能忍了这份羞辱,继续在陆崇峰身边伏低作小,哭着求着不肯离婚,大大方方地迎万如进陆家,让万如儿子的排名挤到老四前面。
“……”
陆狰垂眸,懂事地听着。
“我起初是不恨万如的,你爷爷那般狂妄,我以为她也身不由己。”
提起这个女人,钟恩华握着佛珠的手有些颤抖,“可你四叔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她干的,还有你小姑……我着了道也不知道,忙到甚至顾不上做产检,以至于你小姑现在都怨恨我没有及时打掉她。”
“……”
陆训容听得低下眼,拳头握得用力。
“我太恨了,陆狰。”
钟恩华躺在那里冲他缓缓摇了摇头,连眼中的泪光都含着几十年的恨,“万如想她的儿子、孙子继承陆家的一切,她做梦,她的一脉只配被我挫骨扬灰地踩在脚底下。”
风光大葬?想都别想。
她连这一步不想退。
“……”
陆狰听着,忽然将药汤搁回女管家的手里。
“少爷的手是不是抖了下?”
陆影忽然道,但见屏幕中的陆家人谁都没注意到,沉浸在各自的情绪里,以为自己看错,便没再出声。
“陆狰,我知道你这些年为了这个家很努力很努力,但这个结你解不开的。”
钟恩华抬手抹去眼泪,拍拍他道,“这事你就做壁上观吧,我敌不住他多少,但也能耗他半身血,到时,你就能彻底压制住他了。”
这是要陆狰眼睁睁看看自己的爷爷、奶奶厮杀。
宋枕星看着陆狰身上的墨色大衣,大厅里有别的声音响起——
“陆狰不能做壁上观啊,他手上可有蜉蝣堂,虽说不如老爷子那一代老练,但也实打实有功夫在。”
“都到这一步了,陆狰,你该选边站了!”
“以你的能耐,和我们联合,老爷子也没什么可怕的,他年纪大了。”
“……”
老太太舍不得孙子选边站,但她这一边阵营的人都希望陆狰彻底靠向他们。
听到这话,陆狰的脸不再那么温和,布着血丝的眼底隐隐透出戾色,道出绝对分明的立场,“我在祠堂里立过誓,绝不站队。”
“……”
钟恩华听着,眼黯了几分。
“是,老爷子对陆家的贡献毋庸置疑,对你也是一手教导,但说到底,他纵容万如欺压大家多年,欺的可都是你的血亲,你自己还差点被害死。”
“奶奶这口气都憋多少年了,陆狰,你让她出出这口气也应该。”
陆训容听着众人的话,也有些动摇,看向陆狰道,“崽崽,老头子让你办葬礼也是羞辱你,何必那么孝顺,你站过来吧!”
“他站过来容易,然后呢?赢了,父亲底下的人在你们手里能落什么下场?那些不是他的血亲?”
一直躺在沙发上的陆训礼忽然站起来,走到陆狰身后,双手按上他的肩,一派玩世不恭地道,“儿子,我早和你说过,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游戏场,别那么较真,随他们去,爱杀成什么样就杀成什么样。”
“……”
陆狰的目光动了下,沉着脸不语,人往后靠了靠,看似随意的动作,他却是直接往后倒去的。
卓卿注意到有些忧心忡忡地去拉他,“你没事吧?”
还有个人能看到。
陆狰摇头,卓卿便没再追问。
陆训容本就反感陆训礼的玩乐,闻言站起身来道,“大哥,你自己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还想让崽崽学着跟你一样?”
“那怎么管?像你们一样逼着他站队?”
陆训礼脸忽地一沉,咬着牙道,“明知道他是被老爷子教出来的,你让他去反?你们顾过我儿子的感受吗?”
“……”
他顾得也轻,陆狰身上有鞭伤,他这么按着肩膀……
陆狰坐在那里,面色一阵阵地发白。
“那像你一样没心没肺、得过且过,陆家就不死人了?”
陆训容面容铁青地争论。
“你——”
陆训礼按着陆狰的肩还要论长短,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尖锐的,刺耳的。
让整个楼外楼一下安静下来。
“……”
陆狰坐在那里静默几秒,才似想起是自己的手机,伸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眼底顿时掠过一抹近乎妖异的色泽。
看着陆狰变化的目色,程浮白转头。
陆影和陆随行也跟着转头。
宋枕星坐在沙发上正拿着手机,开着免提通话中。
“姐姐?”
陆狰当着众人的面接起电话,声音低哑,似是疑惑,又似愉悦。
宋枕星冷漠地盯着屏幕上陆狰没有血色的脸,声若冰霜,“我突然想到怎么折磨你了,你过来找我。”
听到这话,陆狰勾起薄唇,“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