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砚辞熄了火,车内瞬间被浓重的夜色吞没。
鬼使神差地,兜兜转转,他竟然把车开到了这里。
他抬头,望向五楼那个熟悉的窗口,此时一片漆黑。
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她还没回来。
一时间他有些怅然若失,他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什么,但也不想离开。就这样坐在车子里脑子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他从储物格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没什么表情却难掩疲惫的侧脸。
尼古丁吸入肺腑,却驱不散心头的冷寂和手背上灼热的痛楚。
但可以短暂地麻痹纷乱的思绪。
一圈一圈的烟雾弥漫在车里,渐渐阻挡了他的视线,他才按下车窗,一时间晚风拂过,卷走一些白色烟雾,视线重新清晰。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烟,近乎执着地望着那扇窗。
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为他而亮。
时间悄然流逝,烟盒里的烟不知何时见底,熄灭最后一根烟,他才闭上逐渐沉重的眼皮。
十点半左右,一阵轻微的喇叭声惊醒了他,睁开眼就看到一辆熟悉的保姆车驶入了小区,停在不远处。
车门打开,那个让他莫名在此停留的身影跳下车,身姿婀娜,脚步清醒轻盈,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
她绕到后备箱,从里面费力地拖出一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拉到单元门口,然后朝着驾驶座挥了挥手,车子便开走了。
是沈珠玥回来了。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脸上挂着笑,只见拖着巨大的箱子,开始慢吞吞地走进了单元门。
孟砚辞的目光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然后再次将目光投向五楼的窗口。
心里隐隐生出一丝莫名的期待,期待着那扇窗户亮起温暖的灯光,仿佛那样就能驱散一些他身上的郁气。
也能让他今晚的等待显得有价值,似乎还能慰藉自己,这个世界,还是有一盏灯能温暖自己。
然而,等了将近十分钟,五楼依旧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他微微蹙眉。他心中陡然升起各种不好的猜测,他怕她出事。
正当他疑惑之际,副驾驶的车窗忽然被人“叩叩”敲响了。
孟砚辞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车窗外,沈珠玥微微弯着腰,精致的脸上一双犹如星星一样的眼睛,正透过深色的车窗玻璃好奇地往里看。
看到他真的在里面,她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刚才还以为我看错了呢,这车看着真像你的,没想到还真是你啊?”
她语调轻松愉快,并没有任何的质问和责怪,只有对自己准确判断的喜悦。
孟砚辞有一瞬间的呆滞和慌乱,大脑飞速运转,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合理的解释,能说明他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她家楼下。
他甚至忘了解锁车门。
好在,她并未询问这个问题。
沈珠玥在外面拉了一下车门把手,没拉开,又敲了敲窗,用口型问:“开门呀?”
孟砚辞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按下了解锁键,还慌乱地把那些烟头赶紧包裹起来丢进一个垃圾袋里边。
沈珠玥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带着一身夜间的凉气。她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怎么在这儿?找我有事?”
沈珠玥还拿出手机重新确认一遍,她说请他吃饭可是定在明晚,看到他出现在这儿,她还以为自己发错信息或者记错时间。
但……她没错,所以他来这儿干嘛?
“……没事。”孟砚辞有些无措地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有些沙哑。
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像个神经病一样,蹲守在她楼下张望她家的窗户。
见他不说话,沈珠玥挑眉:没事来我家楼下喂蚊子?
沈珠玥歪头看着他,觉得他今晚很不对劲。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疲惫,眼神也有些涣散,身上还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味。
“抽烟有害健康,你刚才是不是抽了很多烟?”她有些嫌弃,“车里熏得都是烟味。”
“抱歉。”他下意识道歉,他此时也厌弃这样的自己,竟然还让她看到了这样狼狈的自己。
他心里很是懊恼,手指无意识地拽紧方向盘。
“你……”她刚想再问什么,却听到孟砚辞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不安?
“我饿了。”
沈珠玥:“……”
刚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见他羞赧地撇开脸,然后我听到他肚子骤然的一声空鸣,她才确认自己没听错。
真是饿了!
她看着他这副难得流露出的、近乎脆弱又无措的模样,她的心软了几分。
然后又想起他之前对自己的各种帮忙,还跨专业“教”过自己演戏……这样算下来,自己似乎确实亏欠他许多,于是心里那点疑惑和戒备瞬间被一种莫名的“同情”取代。
算了,看在他好像很可怜的份上。
“走吧,上楼。”她解开安全带,叹了口气,“我家冰箱应该还有不少存货,应该够对付一餐。”
“你……邀请我上去?”孟砚辞有些不确定的询问。
“不然呢?”她可没心情再出去,今天已经忙了一天。
今天一下飞机就被郁姐叫去公司,又见了几个老师,她的日常课程又增加了许多内容:形体、舞蹈、外语……
总之,付郁计划要将她的短板全给补上来,有什么空余时间都安排上,务必让她没有半点偷懒休息的机会。
所以,她现在也好疲惫啊,但是谁让她人美心善不忍看人可怜呢,今天就当做慈善了。
孟砚辞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毕竟之前都是对他避之不及。
他不知道自己哪点让她懂了恻隐之心,能让她说出请他吃饭的话,但……他心里很是高兴,一时间那些堆积在心里的不快,似乎也因此减轻了许多。
正常来说,他应该拒绝。
但此刻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他遵从了内心真实的想法,然后极其自然地跟着她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