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双目空洞无神,直勾勾地盯着脚下那同样布满无穷重影的地面,身体僵硬,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梦魇。
偏振心中警铃大作,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心脏!他深知这技法的终极恐怖之处——在这被〈双缝干涉〉笼罩的空间内,任何观测行为,哪怕是无意识的一瞥,都可能成为“测量”的扳机!一旦某个微观粒子,比如构成身体的某个原子的“叠加态”被观测而坍缩到一个确定位置,在宏观上引发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无数微观粒子的概率性坍缩汇聚起来,可能会让一只手臂突然消失,或者让半边身体瞬间化为量子尘埃!那将是无法理解、无法抵御的抹杀!
然而,此刻的偏振眼前同样充斥着令人崩溃的重影,视线模糊不堪。他根本看不到,就在离他不远处,那个发动了这恐怖一击的伊亡,在技法的光芒彻底展开后,便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重重地半跪在地!他双手死死撑住冰冷的雪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嘴角不断溢出鲜血。那张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灰败如死人。他体内的灵感,在这一击之下,已然消耗殆尽!
“技法……靠环境维持……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自行逸散……” 伊亡的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边缘挣扎,他死死咬着牙,不让黑暗吞噬自己,“希望……能对他们造成足够的混乱……现在……绝不能……再动一丝灵感……必须……争分夺秒……吸收……”
他艰难地引导着符箓带来的加速吸收效果,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贪婪地汲取着天地间每一丝游离的灵感粒子,试图在风暴再次降临前,为自己续上哪怕一丝反击的火种。每一秒的恢复,都弥足珍贵。
不幸中的万幸,那足以引发量子层面恐怖坍缩的“观测”行为,终究没有发生。随着伊亡灵感耗尽,那扭曲现实、混淆感官的〈双缝干涉〉领域失去了核心支撑,如同破碎的肥皂泡般迅速逸散。弥漫空间的重影、诡异的斑马纹路以及那令人迷失的纯白背景,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被积雪覆盖的、熟悉又陌生的真实山林。
笼罩在四人意识上的混沌迷雾似乎也随之稀薄了一些。他们摇晃着脑袋,眼神迷茫,如同大梦初醒,又像是宿醉未消。
“我靠!嘶——!”递归猛地捂住脑袋,五官皱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呻吟,“头……头怎么跟被门夹过一样疼?”他龇牙咧嘴地环顾四周,看到身边同样状态不佳的镜影、复数和偏振时,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哟?镜影?复数?还有偏振?你们仨怎么也在这儿?咱这是……组团出来冬游迷路了?” 他完全忘记了此行的目的,甚至对身处险境毫无知觉。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天空中残留的、正在快速消散的白色光晕痕迹,心头猛地一跳,一种莫名的寒意掠过:“这……这哪儿啊这是?看着怪瘆人的……不对啊,我明明记得我是在家抱着暖炉睡大头觉来着?怎么一睁眼跑这冰天雪地来了?” 他的记忆碎片混乱不堪,完全无法拼凑出连贯的图景。
镜影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和强烈的眩晕感,修长的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试图集中精神,梳理眼下的状况,但脑海中仿佛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关于追击伊亡、关于圣辉国的任务、关于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所有与当下相关的关键信息,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抹去,只留下一片空白和令人烦躁的嗡鸣。
“快!快抓住他!伊亡就在那儿!” 偏振是四人中受到〈双缝干涉〉直接影响最小、也是最快摆脱感官混乱的。他眼前的重影刚刚消失,视线便立刻锁定了不远处雪地上那个挣扎着的身影——伊亡!他急切地指向伊亡,声音因为焦急和恐惧而微微发颤。然而,身为团队中的辅助和光学主修,他深知自己绝非近身战斗的料,只能寄希望于队友,“趁现在!他快不行了!抓住他啊!”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
镜影眉头紧锁,眼神空洞地扫过偏振所指的方向,似乎在努力辨认什么,但最终只是困惑地摇了摇头,对伊亡的存在毫无反应。
复数更是眼神飘忽,仿佛神游天外,对偏振的呼喊置若罔闻。
只有递归,这个脑子似乎被“重影”搅得最彻底的家伙,闻言转过头,一脸傻呵呵地看向偏振,用看傻子似的语气说道:“抓谁?伊亡?你丫说啥胡话呢?咱几个加起来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为啥要抓他?吃饱了撑的?” 在他的记忆碎片里,伊亡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撼动的依族族长。
“完了……全完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偏振的心脏,如同坠入万丈冰窟!他终于明白了〈双缝干涉〉的真正恐怖之处——它不仅扭曲了空间感知,更在更深层、更诡异的地方,将他们的记忆也搅成了“重影”!他们的认知被彻底打乱,不同时间点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混杂、重叠,完全无法拼凑出正确的现实图景。现在的他们,就像一群被篡改了记忆程序的机器人,行为逻辑建立在混乱的数据之上!
“我记得……是有一个任务,要把伊亡‘请’到圣辉国……” 镜影揉着额角,努力从混乱的记忆泥沼中打捞信息,语气充满了不确定,“但那似乎是……半年前?或者更早?而且……” 他环顾着四周的冰天雪地,脸上写满了荒谬感,“我记得任务完成后,我明明是在醉仙楼的雅间里品着‘玉露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荒山野岭?” 半年前的模糊任务记忆和不知多久前的享乐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交织碰撞,让他对“现在”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