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镖局客堂的雕花木窗,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飞舞。屈曲坐在厚重的红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微声响,心中满是焦虑:“张蝉明日方归?自我接下任务已过去整整一日,若再拖延至明天,所剩时间无几,任务怕是难以如期完成。”
客堂内布置得古雅而精致,墙上挂着几幅笔力遒劲的山水字画,一侧的多宝格里陈列着一些瓷器古玩。角落的紫檀木香案上燃着一炉上好的檀香,青烟袅袅升腾,散发出宁神静气的芬芳,弥漫在整个空间之中。然而这安宁祥和的氛围,却丝毫无法平息屈曲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他目光游移,忽然瞥见窗外庭院中几株翠竹随风轻摇,沙沙作响,不由得转念一想,心中又生出一线希望:“不过,若那位圣火教的萤迦兰当真权势滔天,或许能借她之力推动任务完成。攀上这层关系,说不定反倒事半功倍,危机亦可化为转机。”
时光在等待中缓缓流逝,斜阳渐渐西沉,将房间内的影子拉得愈来愈长。就在屈曲等得昏昏欲睡,几乎要被周身的疲惫和檀香的安宁气息带入梦乡之时,先前引他入内的侍女轻步走进客堂,柔声道:“公子,我家小姐回来了,请您前去一见。”
“来了。”屈曲精神一振,迅速压下睡意,整了整略显褶皱的衣袍,跟随侍女穿过一道悬挂着水墨画卷的回廊,步入正厅。
厅内空间开阔,陈设大气而不失雅致。一张雕刻精美的紫檀木茶桌摆放于厅堂中央,其上陈列着一套釉色温润的青瓷茶具,淡淡的茶香与檀香交织,沁人心脾。一位风尘仆仆的女子正坐在桌前细品香茗,见屈曲进来,她抬眼打量了他一番,目光敏锐而明亮,开口道:“听说你有护镖的需求?”
屈曲稳住心神,仔细端详这位女子。她面容清秀,肤色是因常年在外奔波而呈现出的健康的小麦色,眉宇间虽带着显而易见的旅途劳顿的疲惫,却仍强打精神,目光炯炯有神。她身着干练利落的骑装,腰佩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身姿挺拔,果然如传言中所说,不仅姿容出众,更有一股寻常女子罕见的英气与果决。
“在下近日需接待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屈曲恭敬地回答,语气谨慎,“唯恐途中生变,人生地不熟,特来请贵镖局护镖,图个安心。”
张蝉放下茶盏,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护镖自然可以,但你在本地可有基业?我看你不似本地人,衣着虽整洁考究,却无半点风尘之色,倒像是刚从哪家深宅大院出来的。”
“不瞒您说,”屈曲苦笑道,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襟,“今早还有人讥笑我像个乞丐,您这话倒像是奉承了。”
张蝉闻言,嘴角微扬,似乎觉得有趣:“好吧,看在这份坦诚上,这单生意我接了。”她恢复正色,指尖轻轻点着桌面,“不过,酬劳如何计算?护镖的期限与范围又当如何?”
屈曲从怀中取出一块成色十足的碎金——这是从陈甲元身上所得——轻轻放在光洁的桌面上:“酬劳方面,在下自然不会怠慢。但在下初来乍到,听闻张镖师是此地最有名的镖师,威名远播,不知……可有凭证明证身份?毕竟此事关乎在下与贵客的安危,不得不谨慎些。”
“我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张蝉再次笑了起来,那笑容爽朗中带着几分洞察世情的了然,“我就是张蝉,又要如何证明我就是我?这倒是个有趣的问题。若是信不过我的实力,”她说着,目光扫过屈曲周身,并无恶意,却带着审视,“我不介意与你过上两招,以此证虚实,如何?”
“试招就免了。”屈曲连忙摆手,做出退让的姿态,“您既然这么说,想必对自身实力有十足把握,远胜于我。既然如此,在下便放心了。但我需要的,是您全程护镖,直至我所接见的客人安全抵达。也就是说,在这期间,您需寸步不离地跟随在我身边,以确保万无一失。”他刻意加重了“寸步不离”四个字。
张蝉挑眉,身体微微后靠,打量着他的神色:“若你的客人迟迟不来,或行程有变,难道要我与你相守到天荒地老不成?我这镖局虽小,却也还有别的生意。”
“小姐放心,”屈曲立刻保证道,语气恳切,“以三日为限。若三日之内客人未到,您便可自行离去,届时酬劳依旧分文不少。如此安排,您看如何?”说罢,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寻常夜枭卫执行任务皆是领取俸禄,为何轮到他,不仅得冒险行事,还得自掏腰包,这差事真是越发难做了。
厅外庭院中的蝉鸣声愈发响亮,一阵阵传来,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为这场各怀心思的对话增添了几分盛夏特有的躁动与不安。夕阳愈沉,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厅内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光影,仿佛无声地预示着这场看似平常的交易背后,所隐藏的未知与暗流涌动。
张蝉眉眼微垂,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似乎在细细权衡这笔交易的利弊。厅内一时寂静无声,只闻得窗外竹叶沙沙作响,以及香案上檀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目光清明,说道:“也罢,这单生意我接了。公子既然在本地并无基业,往来不便,这几日便请屈尊在镖局客房住下吧。”
“多谢张镖师行此方便。”屈曲拱手答谢,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飞速盘算:朝廷的任务时限若从接令当日算起,至今已过去两日;若是从次日开始计算,则还剩两天时间。但无论如何,今日绝非动手良机。无碍镖局内高手如云,一旦贸然行动,恐怕不仅难以得手,自己能否全身而退都是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