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向心力,目光扫过场间景象:递归胸前那道几乎将其劈开的狰狞伤口仍在汩汩冒血;镜影瘫软在墙根,胸口凹陷,气息奄奄;复数脸色灰败,嘴角溢血,勉强支撑着护在镜影身前;偏振亦是面如金纸,依靠断墙喘息。他微微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那叹息声中带着一丝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看来……此番交付与你们的任务,是难以善了了……”
禁军士兵缓缓转过身,沉重的甲胄发出金属摩擦的“咔哒”声。他透过狭窄的视窗,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口出狂言的文弱书生,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呵呵……”沉闷的笑声从头盔下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你这目中无人的态度,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只不过,就凭你这风吹即倒的身板,真觉得能与我禁军精锐抗衡?”
向心力双手自然垂于身侧,并未摆出任何迎敌的架势,神情依旧淡然,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能否抗衡,试过方知。小生虽不才,却也可以肯定一事——即便最终我技不如人,败于你手,但在那之前,取你性命,足矣。”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哈哈哈哈——!”
那禁军士兵仿佛被彻底逗乐,抑制不住地爆发出一阵更加响亮、更加嘲讽的大笑,笑声在密闭的头盔内回荡,显得格外沉闷而怪异。
“哈哈……咳……你以为你是谁?是哪个隐世宗门不出世的老怪物?还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伸出一根覆盖着铁甲的手指,隔空指向向心力,“难不成,你还能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传说中执掌以太派的‘主上’本人不成?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痴人说梦!”
在他肆意张扬的嘲笑声中,镜影、复数、偏振以及瘫在地上的递归四人,不由自主地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复杂古怪。递归更是忍不住用手肘撑地,压低声音,对着身旁尚能听清的复数嘟囔了一句:
“妈的……这铁皮罐头……猜得还真他娘的准……”
向心力听闻那禁军士兵狂妄之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但他并未动怒,反而双手抬起,对着那铁塔般的军士郑重地拱了拱手,行了一个标准的书生礼。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这位勇士,此言差矣。小生虽实力低微,置于这浩瀚寰宇、无垠大道之中,不过渺若尘埃,沧海一粟。然,你与我,皆为追寻天地至理之‘学习者’,本应存有几分同道之谊。如此出言不逊,轻贱他人,恐非君子所为,亦非强者之道吧?”
“有什么不好?!”禁军士兵勃然大怒,声如雷霆,在这片废墟上炸响,“聒噪的书呆子!这世间法则,从古至今,向来便是实力为尊!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哪来那么多酸腐道理!”
话音未落,他已悍然出手!依旧是那快如鬼魅的拔剑术!剑光一闪,如同撕裂阴云的闪电,一记狠辣的横劈,直取向心力那看似纤细脆弱的脖颈!这一剑,速度与力量皆远超之前对付递归等人之时,显然他已动了真怒,欲将这碍眼的书生一剑枭首!
然而,面对这足以断金碎玉的致命一击,向心力竟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不闪不避,甚至连衣袂都未曾拂动一下。他只是微微抬眸,那双平静如古井深潭的眼眸,透过凌厉的剑光,淡然地注视着对方。
禁军士兵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荒谬的冷笑:‘果然是个读傻了书的疯子!见到真剑临头,竟连躲闪都不会,直接被吓傻了!真是找死!’
但下一个刹那,他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化为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的剑,那柄饱饮鲜血、千锤百炼的精钢长剑,在触及那书生身体的瞬间,竟仿佛劈入了空处!没有传来任何斩中血肉骨骼的滞涩感,也没有预想中热血喷溅的场景。剑身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向心力的脖颈,然而对方的头颅依旧好端端地立在颈上,甚至连一丝血痕都未曾出现!
那感觉,诡异到了极点——仿佛他劈中的并非一个实体,而是一道虚无的幻影,一个不属于这个维度的存在!剑锋所及之处,空间微微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那书生的身形也随之模糊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凝实。
禁军士兵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他征战多年,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却从未遭遇过如此诡异的情形!
“不好!是……是将军级别都……”他瞬间明白了什么,惊恐之下,失声便要高呼示警。
然而,他的话语尚未完全出口,便戛然而止。
在镜影、递归等人瞪大的双眼中,只见那不可一世的禁军士兵,连同他那一身厚重的银甲,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的水墨画,从边缘开始,瞬间分解、消散,化作了无数细微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基本粒子,无声无息地湮灭在空气之中。
不过眨眼之间,原地已是空空如也,连一丝尘埃都未曾惊起,仿佛刚才那尊强大的银甲杀神,从未存在于这片天地之间。
危机解除得如此突兀,如此彻底,以至于幸存的四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看着那空荡荡的地面。
向心力缓缓收回目光,转向伤痕累累、惊魂未定的镜影四人,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倦意,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并非简单的冲突。是禁军的高层,一位‘将军’级别的存在,意图取你们性命。毁塔,不过是个便于动手的借口罢了。”
他的目光扫过重伤的镜影、胸前血肉模糊的递归、气息萎靡的复数与偏振,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地已成是非之局,你们留下已无意义,反而徒增危险。虽然那‘主教’并未真正伏诛……唉,暂且搁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