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莉亚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啾啾的邀请。
与其留在自由彼岸这个越来越显得错综复杂的漩涡中心，面对可能随时找上门来的方舟“净化者”、那个听起来就不好惹的黑曜石军团指挥官布雷克，以及神秘莫测的网络幽灵墨菲，一次相对“简单”的挖矿任务，听起来简直像度假。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能源。没有充足能源的逃生舱，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她将永远被动。
“太好了！”啾啾欢呼一声，立刻开始叽叽喳喳地介绍计划，“莉娜已经调整好‘小嗡嗡’（她给那艘老旧但可靠的工业勘探船起的名字）的探测器，凯托检查了武器和外装甲，我们还准备了好多好吃的！马尔科姆大叔批了条子，我们可以用三号仓库那台小型牵引机！”
塔莉亚注意到啾啾提到马尔科姆时，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隐瞒了什么。她想起墨菲的警告，但没有点破。至少目前，马尔科姆和这个小团队对她释放的是善意。
半小时后，塔莉亚跟着啾啾来到了自由彼岸略显混乱的船坞。“小嗡嗡”确实名不虚传，船体上布满了各种修补的痕迹和夸张的彩色涂鸦（显然是啾啾的手笔），但整体保养得不错，引擎轰鸣声稳定有力。
壮得像头熊的凯托已经等在舱门口，穿着厚重的工程装甲，背后挂着一把造型粗犷的磁轨步枪。他冲塔莉亚憨厚地点点头，递过来一套适合太空作业的防护服：“里面气压和重力可能会有点波动，穿上这个安全点。”
莉娜的声音从船舱内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电子杂音：“快点进来！探测器显示‘巨兽之眠’的引力湍流正在进入活跃期，窗口期不等人！”
塔莉亚穿上防护服，走进“小嗡嗡”。内部空间拥挤但井然有序，各种仪器设备被巧妙地固定和收纳。莉娜正坐在主控位前，双手飞快地在多个光屏上操作，屏幕上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星图。
“塔莉亚，坐副驾。”莉娜头也不回，“你的任务是感知‘星泪结晶’的能量 signature。那玩意儿通常嵌在一种特殊的磁性岩层里，常规探测器容易被干扰，但生命能量感知对它的纯净能量反应很敏锐。我会把探测器敏感度调到最高，你需要指引方向。”
“我尽力。”塔莉亚坐下，系好安全带。waywalker悄然接入飞船的辅助传感器阵列，为她提供更清晰的数据支持。
“小嗡嗡”震颤着脱离船坞，驶入漆黑的宇宙。自由彼岸那由无数废弃飞船和人工结构拼凑而成的庞大身影逐渐缩小，最终变成身后一片闪烁的光点。
航程起初很平静。啾啾在喋喋不休地介绍“星泪结晶”的美丽和用途（“做成饰品可好看了！还能给高能武器充能！”），凯托在保养他的枪械，莉娜全神贯注地导航，避开那些混乱的小行星和隐藏的引力陷阱。
塔莉亚闭上眼，尝试放开感知。waywalker将传感器数据转化为一种奇特的能量视野呈现在她脑海中。宇宙不再是漆黑的真空，而是充满了各种微弱能量流动的缤纷画卷——恒星的辐射、行星的磁场、小行星内部缓慢衰变的放射性元素……
【……正在过滤干扰……尝试匹配‘星泪结晶’能量特征数据库（源自莉娜共享数据）……】 waywalker汇报着进度。
突然，塔莉亚“看”到前方一片密集的小行星带深处，有几个极其微弱、但异常纯净柔和的蓝色光点在闪烁。
“左前方37度，距离大约5000公里，深度约3公里的小行星内部，有反应！”塔莉亚立刻报告。
莉娜惊讶地挑了挑眉：“这么快？我这里的探测器还只有一片噪音。”她迅速调整方向，“坐稳了，我们要钻进那片‘碎石滩’了。”
“小嗡嗡”灵巧地避开几块翻滚的巨大岩石，驶入一个由无数大小不一小行星构成的迷宫。莉娜的驾驶技术极其精湛，飞船像一尾游鱼，在危险的缝隙中穿梭。
越是深入，塔莉亚感知到的蓝色光点越多，也越来越清晰。
“就在前面那颗……形状像颗腐烂牙齿的小行星里！”塔莉亚指向前方一颗坑坑洼洼、一端尖锐的巨大岩石。
“收到！”莉娜操控飞船靠近，选择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区域悬停，“凯托，准备钻孔和固定锚。啾啾，准备采集机器人。塔莉亚，继续精确定位，我们需要最薄的岩层点。”
凯托穿上重型工程装甲，拿着巨大的钻探设备走出气闸门。啾啾则操控着几个蜘蛛状的小型机器人跟在后面。
塔莉亚集中精神，感知着那颗小行星内部：“往下十五米，偏右两米，那里的岩层最薄，晶体簇的能量反应最集中。”
钻探工作开始。高能钻头与岩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即使隔着飞船也能听到。就在这时，waywalker突然发出警报：
【……警告！检测到多艘未经识别的舰船跃迁信号！方位：a-7，距离极近！】
【……信号特征匹配……部分符合‘黑曜石军团’低可视度侦察舰……部分未知……型号混杂……】
几乎同时，莉娜也猛地抬起头，脸色一变：“不好！有船来了！不是方舟的，也不是常见的 scavenger（拾荒者）！是冲我们来的！”
主屏幕上瞬间出现五个快速放大的红点！它们从几块巨大小行星后面猛地窜出，呈包围态势向“小嗡嗡”冲来！那是由三艘改装过的快速突击艇和两艘略显陈旧、但武器挂载满满的轻型护卫舰组成的小型舰队！舰体上喷涂着狰狞的骷髅标志和“裂爪佣兵团”的字样！
公共频道里响起一个沙哑嚣张的声音：“‘小嗡嗡’？自由彼岸的菜鸟挖矿船？听着！立刻关闭引擎，放弃抵抗！把你们找到的‘星泪结晶’和飞船乖乖交出来！老子可以考虑留你们全尸！”
是海盗！或者说，是受雇于人的佣兵！
凯托立刻放弃钻探，拖着设备迅速退回飞船，同时用工程装甲上的轻型火炮向冲得最快的一艘突击艇开火示警！“砰！”磁轨炮弹擦着突击艇的护盾飞过，激起一阵涟漪。
“找死！”海盗头子怒吼，“开火！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数道能量光束和实弹炮弹瞬间向“小嗡嗡”倾泻而来！
“护盾全开！规避！”莉娜大吼着，双手在控制台上化为一片残影。“小嗡嗡”猛地向一侧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火力，但护盾能量依旧骤降了一截，船体剧烈震动。
“哇啊啊！”啾啾吓得抱头蹲下。
塔莉亚紧紧抓住座椅扶手。这种直接的战斗她从未经历过，心脏剧烈跳动。
“莉娜！能甩掉他们吗？”凯托退回船舱，摘下工程头盔，脸色凝重地拿起他的磁轨步枪。
“很难！他们船更快火力更强！而且明显有备而来！”莉娜咬着牙，操控飞船躲到一块巨大岩石后面，暂时规避炮火，“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还知道我们要找星泪结晶？”
塔莉亚心中一凛，想起墨菲关于马尔科姆的话，以及啾啾之前闪烁的眼神。
公共频道里再次响起海盗头子的嗤笑：“别躲了！乖乖出来！有人出大价钱要你们船上的某样‘东西’和那些晶体！要怪就怪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东西？”塔莉亚皱眉。是指她？还是指别的？
就在这时，又一艘飞船的信号突然闯入战场！它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一颗高速移动的小行星阴影中悄然跃出，没有任何预警！
这艘船通体漆黑，线条流畅而锐利，像一把沉默的匕首。它的引擎几乎没有光芒，移动时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致命的优雅和速度。舰体上没有任何标识。
【……检测到新高能量反应！舰船型号未知！科技水平极高！无法扫描！】 waywalker的警报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这艘黑色飞船出现后，没有任何通讯，直接对着最近的一艘海盗护卫舰发起了攻击！
两道幽蓝色的脉冲光束精准地命中了护卫舰的引擎和武器阵列！那艘护卫舰甚至连护盾都没来得及完全升起，就在无声的爆炸中化作一团火球！
瞬间秒杀！
所有交火都停顿了那么一瞬。无论是海盗还是“小嗡嗡”上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碾压式的攻击惊呆了。
“他妈的！是谁？！”海盗头子在频道里气急败坏地吼道。
黑色飞船没有丝毫停顿，如同鬼魅般划过一道弧线，舰首微调，下一刻，又一艘海盗突击艇在试图逃离时被精准点爆，化为了宇宙尘埃。
剩下的两艘突击艇和一艘护卫舰吓破了胆，立刻调头，疯狂逃窜。
但那艘黑色飞船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它以惊人的速度追击上去，攻击冷静、高效、致命，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艘海盗舰船的毁灭。短短几十秒内，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海盗舰队，就全部变成了漂浮在太空中的金属垃圾。
整个空域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小嗡嗡”内，四人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艘黑色飞船是敌是友？它为什么帮他们？还是说，它的目标也是他们？
莉娜紧张地试图锁定对方，但所有扫描波都被一种奇特的能量场屏蔽了。
塔莉亚感到一股寒意。那艘飞船给她的感觉，冰冷、精确，毫无情感，就像……就像方舟的“净化者”，但又有些不同，更古老，更……难以捉摸。
黑色飞船消灭完海盗后，调转船头，静静地悬浮在“小嗡嗡”前方，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通讯。
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船舱。
“它……它想干什么？”啾啾小声问，声音发抖。
突然，塔莉亚感到一股极其细微、但无比锐利的精神扫描扫过飞船，重点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感觉冰冷刺骨，仿佛被什么非人的存在彻底看透！
waywalker发出尖锐的警告：【……遭遇高强度定向精神扫描！来源：前方黑色飞船！扫描带有分析、评估意图！警告！无法阻挡！】
塔莉亚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翠绿色的能量下意识地在指尖凝聚。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时，那艘黑色飞船的舰首灯光，突然以一种奇特的频率闪烁了几下，像是在发送某种信号。
莉娜看着解码后的信息，愣了一下：“这……这是……古老的‘守望者’应急代码？意思是……‘任务完成，威胁清除’？还有……‘遵循古老契约’？”
古老契约？
还没等他们理解这话的含义，黑色飞船的引擎悄然启动，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如同出现时一样神秘，悄无声息地滑入小行星带的阴影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四人，以及一肚子疑问和满太空的残骸。
“到……到底怎么回事？”凯托放下枪，一脸茫然。
莉娜皱着眉头，快速记录着黑色飞船的数据：“未知势力，极高科技水平，似乎认识这艘老古董飞船？或者认识‘自由彼岸’？‘古老契约’？我从没听马尔科姆提起过。”
塔莉亚缓缓松开手，指尖的能量散去。那艘船给她的感觉非常奇怪，没有感受到明显的敌意，但那冰冷的审视感让她极度不适。它似乎只是为了清除海盗而来，并且……确认了什么。
“我们……还挖矿吗？”啾怯生生地问，看了看外面那颗“腐烂牙齿”小行星。
莉娜深吸一口气：“挖！为什么不挖？好不容易来了，差点把命搭上，不能空手回去！而且，我得弄点‘星泪结晶’升级探测器，刚才那艘黑船，我居然几乎扫描不到任何东西！”
惊魂稍定的几人再次开始工作。这次有凯托穿着装甲在外面警戒，效率高了很多。塔莉亚精准定位，凯托很快钻透了岩层，啾啾操控机器人，顺利采集到了三块拳头大小、内部仿佛有星光流淌的美丽蓝色晶体——星泪结晶。
任务完成，返程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默。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塔莉亚反复回想那艘黑色飞船和它的“古老契约”。这似乎暗示自由彼岸，或者马尔科姆，藏着更深的秘密。而那些海盗，明显是被人指使，目标很可能是她或者星泪结晶。
就在“小嗡嗡”即将驶出“巨兽之眠”小行星带时，waywalker再次提示：
【……接收到一道定向加密信息流，发信源特征匹配：网络幽灵‘墨菲’。是否解码？】
“解码。”塔莉亚心中一动。
墨菲那懒洋洋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响起，这次带着点幸灾乐祸：
【“呦，新人，旅途刺激不？差点被海盗包了饺子，又被神秘黑骑士英雄救美？啧啧，你这运气也不知道算好算坏。”】
【“免费附赠一条刚破译的小消息：指使‘裂爪’的那位雇主，通讯加密方式很眼熟哦，稍微追溯一下……嘿嘿，好像和你们家那位‘人畜无害’的马尔科姆大叔，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资金往来呢。当然，也可能是他被迫交的保护费？谁知道呢～”】
【“另外，‘黑曜石军团’的那位布雷克指挥官，脾气可真爆，刚才直接派了一支分舰队冲到K7星区边缘示威了，差点和另一波不明势力（不是方舟）擦枪走火。这自由彼岸周边，可是越来越热闹咯～”】
【“所以，考虑好俺的提议了吗？用一点点的能量，换大大的安全和情报哦～”】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塔莉亚的心沉了下去。马尔科姆？他一方面批准任务，一方面又暗中雇海盗来抢劫？这说不通。或者是嫁祸？挑拨？墨菲的情报未必全真，但绝不会空穴来风。
自由彼岸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得多。方舟、黑曜石军团、神秘黑色飞船、目的不明的马尔科姆、情报贩子墨菲……多方势力在此交织，而她，似乎正被逐渐推向旋涡的中心。
“小嗡嗡”缓缓驶回自由彼岸的船坞。
舱门打开，马尔科姆居然就站在外面，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略带疲惫和懒散的笑容，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欢迎回来，孩子们。收获怎么样？”他笑眯眯地问道，仿佛根本不知道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
啾啾立刻兴奋地跑过去展示星泪结晶。凯托和莉娜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塔莉亚走下飞船，目光平静地看向马尔科姆。
“收获不错，马尔科姆先生。”她缓缓说道，特意稍微释放了一丝体内那融合后的翠绿能量波动，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除了星泪结晶，我们还……遇到了些意外‘惊喜’。”
马尔科姆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难以捕捉的锐利光芒，但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哦？在‘巨兽之眠’遇到意外太正常了。没受伤就好，回来就好。”
他的反应自然得几乎天衣无缝。
但塔莉亚几乎可以肯定，他知道！他甚至可能知道那艘黑色飞船的存在！
这个看似散漫的“临时负责人”，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她，需要尽快弄清楚这里的游戏规则，以及自己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还是……即将搅动风云的棋手？
……【第23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