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号线路的负载曲线在屏幕上划出一道微不可察的波动,马亮盯着那串数据,抬头看向陆轩。陆轩站在指挥台前,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沉稳,没有说话。
他刚挂断电话,徐静的采访请求像一块投入深水的石子,涟漪扩散,却未掀起波涛。林娜站在资料台旁,手里抱着一叠刚打印出的文件,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她等了片刻,见陆轩转身,立刻上前一步。
“简报已经整理完毕。”她说,“所有阶段性成果,按您要求,只列事实,不加修饰。”
陆轩接过文件,翻了两页,目光停在“系统连续运行72小时无故障”这一条上。他点点头,把文件递还给她。
“发下去。”他说,“每人一份,包括后勤和安保。”
林娜应声而去。陆轩没有坐下,而是走向训练区。李刚正带着一队人做体能训练,汗水浸透背心,动作依旧干脆利落。陆轩站在场边,等他们一组动作结束,才开口。
“简报发下去了。”他说,“读完,写感想。”
李刚擦了把汗:“写啥?”
“你想写的。”陆轩说,“但必须写一条——你们修的那条线路,现在稳不稳?”
李刚笑了:“稳。”
“那就够了。”陆轩说,“别的,不用管。”
他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李刚集合队伍的声音。胡军从监控室出来,与他碰了个头。
“权限审计已经升级。”胡军说,“所有高阶操作,实时记录,异常行为自动报警。”
陆轩点头:“盯住那个发射器,它还在传数据?”
“一直没停。”胡军说,“每十五分钟一次,像钟表一样准。”
“好。”陆轩说,“让他们看。”
回到指挥室,张涛和孙明已在等他。战术板上,“以行证言”四个字依旧清晰,下方多了一行小字:“让光亮照进来一点”。张涛指着投影屏。
“舆情分析出来了。”他说,“那个论坛帖子,转发账号中,八成以上是新注册,行为模式高度一致,明显有人操控。”
孙明补充:“吴峰那边传来消息,投资委员会确实在开会评估,但还没有做出调整决定。我们的资金通道依然畅通。”
陆轩坐下:“他们开始动摇了。”
张涛皱眉:“可我们一直不回应,外界会认为我们默认。”
“回应不是靠嘴。”陆轩说,“是靠结果。他们质疑我们能不能做,而我们已经在做。现在要做的,是把‘做’这件事,摆到台面上。”
他看向林娜:“对外沟通预案,启动。”
林娜翻开笔记本:“需要准备哪些内容?”
“事实。”陆轩说,“只有事实。他们用猜测攻击我们,我们就用事实砸回去。”
他站起身,走到战术板前,拿起笔,在“让光亮照进来一点”下方写下第三行字:只陈述事实,不争论立场。
“成立小组。”他说,“林娜负责数据汇总,张涛拟定框架,孙明评估影响。我们不求共情,不争对错,只展示结果。”
张涛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加一段背景说明?比如我们从校园走到今天的历程,让公众理解我们的坚持?”
陆轩摇头:“我们不是来求理解的。”
“可情感共鸣能争取支持。”张涛坚持。
“支持不是靠讲故事换来的。”陆轩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声音,“是靠做成事赢来的。他们不信我们能亮灯,那就让光照进去——但光,不需要说话。”
张涛沉默片刻,点头:“明白了。只列数据,不加解读。”
陆轩看着他:“你记得S-07-19事件的日志吗?”
“记得。”张涛说,“逻辑炸弹的触发路径,和这次高度吻合。”
“把那次的修复记录也调出来。”陆轩说,“作为附件备存。如果他们问‘你们过去有没有类似问题’,我们就说——有,而且我们修好了。”
林娜低头记录,笔尖顿了顿。她在整理第17号线路日志时,发现系统在异常波动后曾自动启动备用冷却链路,整个过程耗时23秒,完全自主修复。这条记录未被计入公开简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列入附件。
“为什么留着?”张涛看见了。
“因为这是事实。”林娜说,“系统有自愈能力,这是我们的优势。”
张涛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夜深,指挥室只剩林娜一人。她将所有文件归档,插入加密硬盘,贴上标签。屏幕右下角时间跳到02:17,和上次修改共享文档的时间一模一样。
她没有关机,而是调出服务器访问日志,重新检查权限变更记录。财务系统的跳转痕迹依旧存在,但Ip终点依然无法追溯。她将这段日志另存为副本,命名为“异常访问_0806”。
第二天一早,简报已发至每个成员手中。训练区、监控室、后勤办公室,所有人都在翻阅。李刚召集安保组开班前会,站在队列前,手里拿着那张纸。
“第一条。”他念,“系统连续运行72小时,无故障。”
众人齐声答:“收到。”
“第二条,主设备负载稳定,兼容率91.3%。”
“收到。”
“第三条,第17号线路修复后,运行正常,无二次异常。”
“收到。”
胡军站在后排,听着这整齐的回应,嘴角微动。他转身走向监控台,调出全部线路实时状态。绿色信号布满屏幕,像一片未被惊扰的森林。
马亮走过来,低声说:“那个发射器,刚才传回一组新数据。”
陆轩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
“什么内容?”
“负载波动幅度加大,持续时间延长。”马亮说,“不像试探了,像是在测试极限。”
陆轩盯着屏幕:“他们开始急了。”
“要不要切断信号?”
“不。”陆轩说,“让他们测。测得越狠,等我们亮数据的时候,他们越没话说。”
他走向办公室,林娜正等在门口。
“小组方案初稿完成了。”她说,“三大核心数据:运行时长、故障率、兼容率,全部来自原始日志,无修饰。”
陆轩接过文件,一页页翻过。最后一页,他看到林娜附上的自愈日志,停留了几秒。
“留着。”他说,“这是我们的底气。”
他提笔在文件末页写下一行小字:“待徐静再次联系,即启动第一阶段回应。”
林娜看到这句话,轻轻点头。
中午,李刚在食堂遇到一名新成员,对方低头吃饭,手里还攥着那张简报。
“看懂了吗?”李刚问。
“看懂了。”那人抬头,“原来我们真的做到了这么多。”
李刚笑了:“继续做,就能做到更多。”
下午,陆轩召集小组最终审定方案。张涛将框架投影在屏幕上,三大数据板块清晰陈列,无一句多余文字。
“就这样。”陆轩说,“不加一字,不减一字。我们不解释,不辩护,不求认同。我们只展示——我们做了什么。”
孙明提出最后疑问:“如果合作方主动询问,我们怎么答?”
“把简报发过去。”陆轩说,“附一句:所有信息,尽在其中。”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陆轩独自留在指挥室,调出项目总进度条。绿色已推进至61%,平稳如江河奔流。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城市依旧喧嚣,舆论的声浪在无形中翻滚,但樊星阁的节奏,未曾乱过一步。
林娜走进来,手里拿着加密硬盘。
“所有资料已备份。”她说,“随时可以对外发布。”
陆轩看着她:“我们不是为了发布而准备。”
“是为了证明。”
“不。”陆轩摇头,“是为了让那些还在信我们的人,看见光。”
他转身,拿起笔,在战术板最下方写下最后一行字:光不说话,但照亮一切。
林娜正要离开,马亮突然抬头。
“陆哥。”
陆轩回头。
“那个发射器,信号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