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那根晶丝断裂后凝成的微型晶体还在陈默掌心躺着。他盯着它，指腹蹭过表面，触感冰凉，像是刚从井里捞上来的铁片。
三十七只血仆幼体原本安静伏在岩壁凹槽里，忽然中间那只背部皮肤裂开。一道细缝从脊椎延伸到肩胛，透明膜状组织慢慢撑出，像湿透的纸被风吹起。几秒后，两片半透明翅膜完全展开，在血月下泛着冷光。
陈默立刻摸出电磁调节器，拇指拨动频率旋钮。低频脉冲波扩散出去，其余三十六只幼体同时僵住，头颅垂下。只有那只长了翅膀的没反应，翅膜开始高频震动。
红光被折射，在空中拉出三条移动残影。
陈默右眼血纹跳了一下。他本能想按住太阳穴启动“镜返”，但手指停在半空。上次失明的记忆还在，耳边仿佛还响着陈诡的声音。他收回手，退向岩台高处。
苏红袖已经拔刀在手。她站在下方五米处，唐刀横于身前，左肩龙纹微微发烫。
“不是幻觉。”陈默开口，“它的翅膜反射光线制造假象，但运动轨迹有延迟。”
他蹲下身，从背包里抽出一块电路板，用钳子夹断几根导线，重新焊接。这是机械城工程师留下的信号分析模块，能捕捉微弱的生物电信号。
焊点接通瞬间，耳机里传来规律滴声。三个残影中，有两个的脚步节奏和血月潮汐波动差了0.3秒。
“三点钟方向。”他说，“实体在中间，呼吸频率和心跳都对得上。”
苏红袖没回头，刀锋一转，青色气流缠绕刃口。她跃起时衣摆扬起，金纹浮现《镇魔八式》第一式“破妄斩”的字样。刀光劈下，直取中间目标脖颈。
翅膜猛然收缩，残影消失。真身侧身闪避，刀锋擦过肩部，划开皮肉。黑色液体渗出，落在地上发出轻微嘶响。
变异体反手挥翅，镜面边缘切向苏红袖手腕。她收刀格挡，金属碰撞声刺耳。翅膜弹回刀光，强光直射她双眼。
她闭眼后撤，脚步不稳。
陈默从岩台跃下，右眼血纹暴起。视野瞬间变暗，夜视能力激活。他看清了变异体关节连接处的细微缝隙。
他咬破嘴里叼着的笔帽，血腥味在口腔扩散。嗜血冲动涌上来，但他压住了。落地瞬间屈膝翻转，避开翅膜横扫，右手成拳砸向对方脊椎连接点。
一声脆响。
翅膜碎裂，碎片如玻璃渣飞溅。变异体踉跄后退，背部撕裂，露出皮下嵌着的一块菱形黑晶。晶体只有指甲盖大，表面布满细密刻痕，像是被人用针尖一点点雕出来的。
陈默伸手去掏。
变异体突然扭身，口器张开，朝最近的地缝扑去。它想把什么东西塞进去。
陈默追上去，一脚踹中它膝盖内侧。骨骼错位声响起，变异体跪倒在地，黑晶从伤口滑出一半。
他一把抓住，塞进密封管，扣紧盖子。转身将管子塞进卫衣内袋。那里纹着的微型电路图靠近原质后开始发烫，像贴了块烧热的铁片。
苏红袖缓过神，走过来扶住他肩膀。她眼睛还有些模糊，视线重影未散。
“那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陈默喘着气，“但它不该出现在这里。血仆体内不可能自带这种结构。”
他低头看密封管。黑晶内部有极细微的光点流动，像是被封住的萤火虫。
远处阴影里，陈诡出现了。
他站在十米外，单片镜对准密封管。镜片上浮现出一串数字：“原质活性91%”。电子眼高速旋转，发出细微嗡鸣。
几秒后，镜片边缘开始闪烁紫光。那光不稳定，忽明忽暗，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
陈默把手插进卫衣口袋，挡住密封管。电路图烫得更厉害了。
“你的眼球撑不住这种读取频率。”他说。
陈诡没动。镜片后的电子眼转动速度慢了一点，紫光仍在闪烁。
“有趣。”他声音平稳，“它认得你。”
“什么认得我？”
“碎片。”陈诡抬起左手，金属手套轻微震颤，“它在共振。你的血液，你的系统，都在回应它。这不是普通的原质残留，是标记物。”
陈默没说话。他想起之前吸收诡异血液时，每次获得的能力都是随机的。但有一次，他吸食了一只带鳞片的生物，结果获得了短暂的水下呼吸能力。那天晚上，他梦见自己站在海底，头顶是血月。
“你想要这个？”他问。
“我已经有了记录。”陈诡说，“扫描已完成。剩下的，交给实验本身。”
他后退一步，身影向洞口移动。单片镜上的紫光还在闪，电子眼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痕，像是玻璃被重物敲击后的蛛网纹。
苏红袖握紧唐刀，刀尖指向地面。她没追，也没放松。
岩区恢复安静。
变异体倒在裂缝旁，翅膀只剩骨架，身体抽搐。黑晶被取出后，它的动作变得迟缓，像是断了信号的机器。
陈默靠在岩壁上，胸口闷痛。刚才强行压制嗜血冲动，让他太阳穴突突跳。他摸了摸右眼，血纹还在，但比平时烫得多。
“赵铁山还没回来。”苏红袖说。
“他得快点。”陈默低头看掌心。之前划开的血图还没完全愈合，边缘结着暗红色痂。现在这道伤总不愈合，每次使用系统都会裂开一点。
他把锈钥匙拿出来看了看。钥匙表面沾了点黑色液体，正缓缓渗透进金属纹路。
“地下网络在试图回收信息。”他说，“这只血仆是信使。它背上长出镜面翅，是为了躲避追踪。陈诡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所以他才没动手抢？”
“他不需要。”陈默把钥匙塞回去，“他已经拿到了数据。剩下的，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苏红袖抬头看向洞顶。岩缝间透下血光，照在她脸上。她左肩龙纹又热了一下，像是被风吹过的火苗。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等赵铁山。”陈默说，“他必须看到这个。”
他指着地上的变异体。尸体背部的伤口深处，又有新的组织在生长。淡白色的丝线从肌肉里钻出，缠绕在断裂的翅骨上。
不是愈合。
是重建。
苏红袖抬脚就要上前补刀。
“别。”陈默拦住她，“让它长。我想看看它到底能变成什么样。”
他从背包里取出记录仪，打开摄像头对准尸体。屏幕显示生物电活动正在回升，心率模拟值从0爬升到每分钟42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变异体的手指突然抽动了一下。
接着是手臂，肩膀，头颅缓缓抬起。没有眼睛的脸转向陈默，口器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
陈默盯着它。
他知道这不是复活。
是某种更深的控制正在接管。
他伸手摸向右眼，血纹滚烫。这一次，他没有压抑那种冲动。
而是任由它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