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偏移了一度，光斑从油罐车的残窗滑开，落在陈默的鞋尖上。
他没动，右手还攥着那把变形的狙击枪部件，虎口电路图被鼻血和汗混成一片暗色。刚才苏红袖退走时留下一句话：“你体内的东西，和陈诡用的是同一套符文体系。”这句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三遍，像一段卡在缓存里的死循环代码。
他松开手，让枪管掉进脚边的碎石堆。
现在不是调校武器的时候。
他抬头，目光穿过废墟间的缝隙，锁定了那节生锈的货运车厢——陈诡每晚都会进去待上四十分钟，账本就放在金属箱里，箱子没有锁，但没人敢碰。
因为单片镜总在某个角度反光。
陈默闭眼，疾行技能残留的敏锐感还在。他能听见远处风吹铁皮的震颤频率，能分辨出脚步落地时重心偏移的毫秒差。他靠着断墙慢慢蹲下，指尖在地上划了道线，标出陈诡每日进出的时间节点。
三分钟盲区。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咬破舌尖，右眼血丝骤然扩张，夜视能力瞬间激活。视野里的一切褪去颜色，只剩下温度差异构成的灰阶图像。车厢门缝透出微弱蓝光，是某种低功耗显示设备在运行。
他贴着墙根移动，动作缓慢，避开地面上可能发出声响的碎块。距离金属箱还有五步时，他停下，从卫衣内袋摸出一小块磁片——机械城工程师给的边角料，能短暂干扰精密仪器的读取信号。
他将磁片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深吸一口气。
然后猛地扑上前，掀开箱盖。
账本是硬壳金属装订，表面刻着细密纹路，像某种加密编码。他翻到中间一页，瞳孔骤缩。
“序列9·陈默·最优容器·适配率98.7%”。
下方是一幅血液结构图，标注着“可激活初代神明碎片共鸣”。图旁还有段注释：“宿主基因序列与0号样本残骸匹配度极高，推测为人工培育载体，非自然觉醒。”
他手指一顿。
人工培育？
他还记得自己父母车祸后留下的遗物——一个从未打开过的保险柜钥匙。他曾以为那只是普通家当，现在想来，那把钥匙对应的银行早已在血月降临前倒闭。
他正要继续翻页，忽然察觉眼角余光有异。
镜面反光。
不是来自油罐车，而是车厢顶部的一块碎玻璃。
他在反射中看到了自己——右眼布满血丝，嘴角渗血，神情近乎癫狂。
也是在那一瞬，他意识到不对劲。
太顺利了。
陈诡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无人看守的地方？
他合上账本，顺势跌坐在地，右手虎口蹭过书页边缘，留下一道细微导电痕迹——那是他私下改造的微型数据窃取线路，只要账本后续通电，就能远程捕获更新内容。
他喘了口气，像是真的体力不支。
这时，脚步声响起。
皮鞋踩在铁皮上的声音，稳定、规律，带着一种实验室般的精确感。
陈诡走了过来。
白大褂一尘不染，左手金属手套轻轻搭在裤缝，单片镜映着血月的光，镜片边缘浮现出一行小字：**目标认知波动+12%，情绪抑制成功率63%**。
“你在找什么？”陈诡开口，声音平得像程序输出。
陈默没抬头，只用手背抹了把嘴：“想找点零件……这枪快废了。”
“所以你就碰我的东西？”陈诡站在他面前，镜片微微下压，“你知道擅自接触实验记录的后果吗？”
陈默摇头。
“不是惩罚。”陈诡说，“是风险。有些信息，看到就会改变你的行为模式，进而影响实验结果。”
他蹲下来，与陈默平视。“比如你现在的心跳，比正常高出18次\/分钟。瞳孔放大，右眼下意识抽搐。你在害怕什么？”
陈默沉默。
“还是说……”陈诡抬手，单片镜突然投射出一幅图像——正是陈默右眼的血管图谱，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在脉络间穿梭，“你在确认某些事？”
图像放大，聚焦于眼球深处一处异常区域。
“你的血月共鸣，不是觉醒。”陈诡说，“是唤醒。你吸食诡异血液时不产生排斥反应，说明你的序列基因，本就来自神明残骸。你是被设计好的宿主，不是幸存者。”
陈默喉咙发紧。
“谁设计的？”他问。
“三十年前的‘血月计划’。”陈诡收回投影，“我们尝试将初代神明碎片植入人类胚胎，制造可控超凡体。九成失败，变成诡异。你……是唯一活下来的第七例。”
陈默盯着他。
“那你为什么留着我？为什么不直接拿走我要的东西？”
“因为我需要你自愿开启某些门。”陈诡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龙宫遗址的入口，只能由适配率超过95%的序列9持有者打开。你是最优解。”
钥匙递了过来。
陈默没接。
他知道这种交易背后一定有代价。
但他更知道，如果拒绝，就再也不会有机会接近真相。
他伸手接过。
就在指尖触碰到钥匙的刹那，一股刺骨寒意顺着神经直冲脑门。右眼剧痛，镜返技能自动触发，银白色齿轮纹在眼白一闪而过。
生命值下降。
但他没表现出来。
钥匙入手沉重，表面蚀刻着模糊纹路，像是某种封印符号。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陈默低声问，“序列7的线索在哪？”
“等你活着回来。”陈诡嘴角微扬，“我会告诉你。前提是，你还保有自我意识。”
陈默握紧钥匙，掌心传来金属的凉意。
他知道对方在测试他，也在利用他。
但他也清楚，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块被多方读写的存储芯片，唯一能做的，就是悄悄写入自己的指令。
他站起身，把钥匙塞进内袋，转身走向营地角落。
身后，陈诡的声音淡淡传来：“倒计时已经开始。”
陈默脚步未停。
他走到废弃发电机旁，蹲下身，假装检查线路。实际上，他正用指甲在卫衣袖口内侧刻下一串数字——那是账本上看到的编号：**b-07-Ex-987**。
他需要查清这个编号对应的数据源。
也需要弄明白，为什么赵铁山的名字会出现在同一个系统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虎口电路图已被血汗浸透，颜色发黑。右眼的血丝尚未退去，齿轮光纹隐没在深处。
远处，货运车厢的灯熄了。
单片镜的光消失前，最后扫过营地一角。
陈默没抬头。
他只是缓缓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清醒。
他知道接下来要去哪。
也知道那扇门后，可能藏着让他彻底失控的答案。
但他必须去。
因为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算房贷利息的程序员。
他是被写进系统底层的变量。
而现在，他要反向编译整个程序。
他掏出钥匙，在掌心划了一道浅痕。
血珠渗出，滴落在金属表面。
锈迹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