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在掌心震动。
陈默的手指还蜷着,指节发僵。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回到了地面,也不知道刚才那场对话是真实发生还是被植入的幻觉。他的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风声,连呼吸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布。
但他能感觉到金属的边缘压进皮肉。
这把锈钥匙还在。
他开始数心跳。
一下,两下……第七下时,胸口突然传来一股温热的压力。
有人按在那里。
紧接着,眉心一凉,像是有股气流顺着额头往下划了一道线。那感觉很轻,却让他整个神经猛地收紧。
“回来。”一个声音说。
是苏红袖。
她没喊他的名字,也没摇晃他,只是把手贴得更紧了些。她的掌心有茧,摩擦着卫衣的纤维,能感觉得出她在用力。
陈默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他想问外面的情况,想说镜界里的影像,但话卡在胸口,变成了一声闷哼。
“别说话。”苏红袖低声说,“你现在不能动。”
她松开手,转而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上拉。陈默身体一晃,差点摔倒。他全靠她撑着才站稳。
地面不平,脚底踩到碎石和裂开的土块。空气里有股焦味,混着植物腐烂的气息。他知道这里还是孵化场,没被带走。
可他的眼睛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你瞎了?”苏红袖问。
陈默摇头,又点头。他不确定这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他只知道右眼的位置一直在烧,像有电流在里面来回冲撞。
“我带你走。”她说。
没等他回应,一股力量从她那边传过来。不是拉,也不是扶,更像是用某种频率在推他的身体节奏。他的脚步慢慢跟上了她的步调。
走了十几步,她停下。
“蹲下。”
陈默照做。膝盖刚碰地,就听见她拔刀的声音。唐刀出鞘,发出一声短促的金属震颤。
下一秒,刀尖扎进泥土。
“吾承龙脉,镇邪不休;血尽骨枯,魂亦守丘。”
她的声音变了,不像平时那样利落,反而带着一种低沉的回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同时有两个人在念。
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剧烈的那种,而是细微的、持续不断的波动,像水面上荡开的波纹。空气变得厚重,呼吸变得缓慢。陈默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慢了下来,原本每分钟跳动七十多次,现在可能只有十几次。
时间不一样了。
他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被拉长了。风吹过的声音拖成了长音,远处沙粒落地的过程像是放慢了几十倍。
结界成型了。
金光从刀身蔓延出去,在他们四周升起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外面的世界凝固了,风停在半空,尘埃悬着不动。
安全了。
至少暂时是。
陈默抬手摸了摸右眼。皮肤烫,血管突突跳。齿轮状的光纹还在,但不再扩散。他试着眨了一下,没有任何改善。
他不能依赖视觉了。
他必须换一种方式理解这个世界。
他抬起左手,用指尖蘸了点脖子上渗出的血。血已经不怎么流了,但够用。他在掌心画了几条线,模仿电路图的走向。
结界的能量是有规律的。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波动频率,就像信号波形。每一次苏红袖往刀里输入力量,就会产生一次峰值。这些峰值间隔固定,但强度不稳定,说明她在勉强维持。
这不是高效的运行模式。
他回忆起自己以前调试程序时的做法——找瓶颈,砍冗余,优化路径。
他伸手往前探,直到碰到苏红袖的小臂。
“别停。”他说,“但我需要你配合。”
她没问为什么,只点了点头。
“你现在的输出是连续的,像直流电。但这种结界更适合脉冲式供能。你试着断一下,再续上,节奏要稳。”
苏红袖闭上眼,调整呼吸。
三秒后,她御气的节奏变了。不再是平稳释放,而是每隔一段时间集中爆发一次。每次冲击都让结界微微震荡,但整体稳定性反而提升了。
陈默感受到空气振动的变化。他继续在掌心修改血线图,删掉两条多余的分支,把核心回路重新连接。
“再快一点。”他说,“周期缩短百分之二十。”
她照做。
这一次,结界边缘的金光变得更亮,却没有扩散。能量被锁住了,消耗明显下降。
“成了。”他低声说。
他不知道具体效率提升了多少,但他能感觉到系统变稳了。就像一台原本快要死机的机器,经过强制重启和资源清理后,终于能正常运转。
他靠坐在地上,喘了口气。
“你怎么做到的?”苏红袖问。
“我只是把它当成一个电路。”他说,“你的龙裔之力是电源,唐刀是控制器,结界是负载。只要理清流向,就能优化。”
她没说话,低头看了眼插在地上的刀。刀身上的金字还在流动,但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突然,她肩膀一抖。
左肩胛骨的位置,龙纹开始发烫。青色的纹路向外延伸,几乎爬满了整片皮肤。她咬住牙,手指掐进掌心。
“又要来了。”她低声说。
陈默立刻警觉。“什么?”
“角……又要长出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头微微后仰,脖颈绷紧。一根细小的凸起从她额角钻出,顶开头发,颜色漆黑,质地坚硬。
这是失控的前兆。
可就在那根龙角完全破皮的瞬间,它的方向突然偏了。
不是向上,也不是向两侧展开,而是缓缓转向东南方。
那个方向,是孵化场深处,也是陈诡最后一次出现的位置。
“它在指什么?”陈默问。
苏红袖没有回答。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住了。她抬起右手,轻轻碰了碰那根刚露出的角尖。
“我能感觉到他。”她说,“不在现实里,但在某个投影点上。他在看我们。”
陈默握紧了钥匙。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陈诡并没有离开。他只是退到了幕后,继续观察,记录。
而这个结界,可能是唯一能挡住他视线的东西。
“你能锁定多久?”他问。
“不知道。”她说,“但它不会一直指向那里。等我撑不住的时候,一切都会崩。”
“够了。”他说,“只要这段时间够我做事就行。”
他伸手摸了摸刀柄。金属冰凉,表面有些磨损的刻痕。他记得那些符文,记得它们排列的方式。
“你还能往里面加力量吗?我要试试把结界的数据结构反推出来。”
苏红袖深吸一口气。“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继续保持脉冲输出,别断。我会用血画图,如果哪里不对,告诉我。”
他再次蘸血,在掌心画出新的拓扑结构。这一次,他加入了反馈环和稳压模块的概念。他要把这个古武术式的运行逻辑,彻底翻译成他能理解的语言。
外面的时间静止着。
里面的两人,一个支撑着结界,一个重建规则。
龙角依然指着东南方。
像一座活着的雷达,锁定着不可见的敌人。
陈默的左手已经开始发麻,血画的线路模糊了两次,又被他重新描清。他的身体在透支,但思维越来越清晰。
他知道,这场对抗不是靠蛮力赢的。
而是靠理解。
靠把神秘变成可计算的东西。
他正准备第三次修正模型时,苏红袖突然闷哼一声。
她的膝盖一弯,跪在地上。
龙纹裂开了,像干涸的土地。鲜血从缝隙里渗出来,染红了皮裤。
“快……不行了。”她说。
结界的金光开始闪烁。
东南方的龙角仍在指向原位,但她整个人已经在颤抖。
陈默抬起右手,将锈钥匙的尾端对准自己掌心血图中预留的凹槽位置。
两者形状吻合。
他把钥匙按了下去。
(感谢读者的催更,希望读者朋友们帮忙多推荐这本书,也可以看看我的其他几本书希望读者朋友们多多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