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秩序孤岛的庇护,仿佛从温室一步踏入冰原。尽管有“秩序庇护”斗篷削弱了大部分规则紊乱的侵蚀,但那无处不在的、源自世界基底破损处的冰冷死寂感,依旧如同附骨之疽,试图钻透防御,冻结灵魂。
前方的光影混沌不再是失序之廊那种相对“温和”的混乱,而是呈现出一种更加本质的、趋向于“无”的态势。光芒与黑暗不再激烈对抗,而是相互溶解,化为一片片灰蒙蒙的、仿佛失去所有色彩和定义的“虚无区域”。在这些区域中,连规则本身都变得稀薄、暧昧,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无”气息,吸入口鼻,仿佛连自身的生命力都在被缓慢抽离。耳边似乎萦绕着一种极其细微、却直抵意识深处的低语,那低语并非任何语言,而是“终结”、“寂灭”、“回归虚无”等概念的直接传递,扰人心神,引人沉沦。
“这里……就是更接近‘那个东西’的地方吗?”薇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即便有秩序庇护,她的脸色也有些发白。生命织法的修行者,对这种代表终极“死寂”的环境,本能地感到恐惧与排斥。
石痕小队成员更是紧握武器,如临大敌,他们的感知不如林核和薇菈敏锐,但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危机感,让他们浑身肌肉紧绷。
“嗯,小心,这里的规则结构极其脆弱,任何较大的能量波动都可能引发局部塌陷。”林核沉声提醒,他的混沌感知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勉强探测到百米范围内的状况,而且感知到的信息充满了“空洞”和“缺失感”。
他按照方碑数据库中获取的模糊坐标指引,以及自身对规则流向的微弱感应,带领队伍在灰蒙蒙的虚无区域中艰难穿行。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即将碎裂的薄冰上,需要极度谨慎地控制自身力量,避免与周围脆弱的规则产生共振。
途中,他们遇到了一些更加诡异的存在。那不再是规则碎片或能量生物,而是一些……规则的“残影”或“悖论实体”。
比如,一团不断在“存在”与“不存在”之间闪烁跳跃的光晕,它所处的空间也随之在“有”与“无”之间切换;又比如,一条首尾相连、却同时呈现“因”与“果”两种状态的奇异环带,凝视久了会让人对逻辑本身产生怀疑。
这些存在本身似乎并无主动攻击性,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稳定规则的巨大挑战和干扰。林核不得不频繁调整秩序庇护的规则频率,避开这些悖论实体的影响范围,行进速度极其缓慢。
越往深处,那种冰冷的“归墟低语”就越发清晰。它不再是模糊的概念传递,而是开始夹杂着一些更加具体、更加令人不安的“信息碎片”。
林核的脑海中,偶尔会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星辰熄灭、宇宙热寂、万物归于绝对零度、时间失去意义……这些画面伴随着一种深沉的、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疲惫与绝望,试图将他的意识也拉入那永恒的沉寂之中。
他紧守心神,混沌奇点内的“规则种子”散发出更加坚定的稳固波动,帮助他抵抗着这股精神侵蚀。他能感觉到,奇点本身似乎也对这种“归墟”气息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既排斥又隐隐带着一丝“熟悉”的共鸣?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他心中疑窦丛生。
“林核,你看那边!”薇菈突然压低声音,指向左前方。
林核凝目望去,只见在一片相对“空旷”的灰蒙区域中心,悬浮着一个极其巨大的、不规则的阴影。那阴影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空间上的“窟窿”,其内部是比周围环境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黑暗,连灰蒙蒙的虚无之光都被其吞噬。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从那个“窟窿”中散发出来,不仅仅是物质和能量,连光线、规则,乃至“存在”本身,都仿佛在向着那个方向缓慢流淌、沉陷!
“归墟之影……的直接影响区!”林核心中一凛。即使相隔甚远,他也能感觉到那个“窟窿”散发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吞噬力量。那正是规则基底上最大的破损点,一切规则碎片和死寂的源头!
而根据方碑数据库的坐标和他自身的感应,那个可能连接其他“层面”的稳定节点,似乎就在这个“归墟之影”影响区的边缘某处!
“我们……要靠近那里吗?”石痕的声音干涩,握着骨杖的手关节发白。面对那种层次的恐怖,即便是最勇敢的战士也会感到发自内心的渺小与恐惧。
林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他知道风险极大,靠近“归墟之影”,秩序庇护能否完全抵挡住其直接的规则辐射是个未知数,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其吞噬,或者意识被彻底拖入永恒的寂灭。
但目标就在前方,回归的线索可能近在咫尺。而且,方碑系统赋予他的“任务”,也要求他必须接近并尝试理解(哪怕是有限度的)这个毁灭的源头。
“必须去。”林核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跟紧我,收敛所有气息,不要有任何多余的能量外放。我们沿着影响区的边缘移动,寻找那个节点。”
他调整秩序庇护的规则结构,将防御重点转向抵抗那种直接的规则吞噬和精神侵蚀。白色的光晕在斗篷表面流转,变得更加凝实。
队伍如同在万丈深渊边缘行走的蚂蚁,小心翼翼地开始沿着那巨大阴影的边缘移动。每靠近一分,那股吞噬力量就增强一分,秩序庇护的光芒也开始微微摇曳,仿佛风中残烛。那冰冷的“归墟低语”几乎化为实质,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着他们的意识,试图将他们拖入沉眠。
林核全力运转混沌奇点,一边抵抗侵蚀,一边仔细感知着周围规则的细微变化,寻找着那个理论上应该存在的、相对稳定的“节点”。
时间在极度紧张和压抑的氛围中缓慢流逝。就在秩序庇护的光芒已经黯淡到极致,薇菈和石痕等人几乎要支撑不住时,林核的混沌感知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在归墟之影那庞大吞噬力场的边缘,一处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灰蒙虚空处,规则的结构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的、与周围流向相反的“涡旋”!这个涡旋非常弱小,仿佛激流中的一个小小涟漪,但却顽强地维持着自身的存在,没有被归墟之影彻底同化!
而且,林核能感觉到,这个涡旋的核心,隐隐散发出一丝与秩序孤岛方碑类似的、稳定的规则波动!虽然性质不同,但层次极高!
“找到了!”林核精神一振,指向那个方向,“就是那里!加快速度!”
希望就在眼前,众人鼓起最后的力量,顶着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归墟低语和强大的规则吸力,朝着那个微弱的规则涡旋奋力冲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涡旋边缘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一直沉寂的、庞大的归墟之影,似乎察觉到了这微不足道却试图“逆流而上”的存在。阴影中心的黑暗猛地翻涌了一下,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纯粹由“终结”规则构成的黑色流束,如同察觉猎物逃窜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自阴影中射出,直刺冲在最前方的林核!
这一击,超越了能量和物质的范畴,是规则层面的直接抹杀!
危机,在抵达目标的最后一刻,以最致命的方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