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八月十五,戌时过半,竹林别院庭院。圆月升至中天,清辉如练,将青石板照得发亮,院角桂树的花瓣还在簌簌飘落,廊下两盏红灯笼的烛火晃得更厉害,案上那坛桂花酒已空了大半,黄蓉的素色衣裙沾了些酒渍,脸颊泛着浅红。)
黄蓉放下空酒杯,只觉小腹发紧——方才只顾着借酒解闷,竟喝得急了。她扶着案沿起身,脚步已有些虚浮,指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借着灯笼的光往院角的茅厕走。夜风一吹,酒意翻涌上来,她晃了晃身子,伸手扶住身旁的桂树干,粗糙的树皮蹭过指尖,鼻尖萦绕的桂香混着酒香,倒让她混沌的脑子勉强清醒了几分。
待她解决内急回来,刚走到案边,目光落在空酒坛上,忽然觉得意犹未尽。往日在桃花岛,郭靖总皱着眉劝她少喝酒,粗声粗气道“女子饮酒伤身子,我替你喝就好”,那时她还总笑他古板,可今日没有他在,又逢这孤孤单单的中秋,哪还管什么伤不伤身?她弯腰从案下又拖出一坛桂花酒——是吕文德傍晚送来的两坛,另一坛原是想留着等兵士们配药有了眉目再庆功,此刻却只想尽数饮尽,把心里的空落落都填满。
酒坛封口一启,醇厚的酒香便漫了开来,比第一坛更烈些。黄蓉没找酒杯,直接抱着酒坛往嘴里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流,打湿了衣襟,粘在胸膛上,凉丝丝的却盖不住酒意的灼热。辛辣裹着甜意滑入喉咙,烧得她喉咙发紧,也烧得她眼眶发烫。没几口,坛中酒就见了底,她抬手抹了把嘴角的酒渍,眼神渐渐迷蒙,脸颊红得像廊下被烛火映亮的灯笼,连呼吸都带着酒气。
“郭靖……你个傻子……”她抱着空酒坛,身子晃了晃,坐在案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戳着坛口,“去年……你还说要陪我回一趟明霞岛看月亮……说那里的月亮比桃花岛亮……”话没说完,眼眶就红了,泪珠在睫尖打转,可她又很快抬手抹了把脸,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没你我也能行……襄阳城我守得住……雀目眼的法子……偷袭的计划……我都想得好好的……你不跟我好……哦……嫌我脏……有得是……有得是上赶着的……不嫌……”声音越说越轻,最后几个字带着委屈的颤音,像个受了气却硬撑着的孩子。
说着,她伸手去够案上的纸笔,想再画一遍蒙古营的布防图——方才还想着要标清哪处帐篷离水源近,哪处的兵士夜里换岗最勤,可手刚碰到笔杆,就晃了晃,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像条没力气的蛇。她皱着眉,咬着唇想把线画直,手腕却软得不听使唤,最后干脆把笔一扔,“啪”地一声落在纸上,她趴在案上,侧着头望着满院的月光傻笑:“月亮……真圆啊……芙儿肯定在桃花岛……指着月亮问老柯……我娘什么时候回来……老柯肯定会说……你娘最厉害……很快就回去了……”
酒意彻底涌了上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渐渐涣散,头一歪,竟趴在案上睡着了。臂弯下还压着那张画了半道歪线的纸,呼吸轻轻的,带着酒气的安稳。红灯笼的烛火映在她脸上,将她眼角未干的泪痕照得清晰,像落在颊边的桂花瓣,轻轻的,却藏着说不出的委屈。
夜风又起,卷着桂花瓣落在她的发间、肩头,落在她手边的空酒坛上,像是在轻轻安抚这醉倒在中秋夜里的女子。满院的月光依旧明亮,却比先前多了几分温柔,悄悄裹着她,陪着她,直到天明酒消,再让她拾起锋芒,继续守护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