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寂洞内归墟之气形成的漩涡缓缓平息,那股令人心悸的吞噬之力也如潮水般退去。
守候在洞外的厉千寒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方才那段时间,对他而言简直是度日如年,既期待又恐惧。此刻感应到洞内气息平复,一股渊深似海、却又圆融内敛的威压隐隐传出,他便知道,那位前辈的闭关,恐怕是成了。
果然,片刻后,洞口的禁制光幕泛起涟漪,凌云的身影缓步而出。
依旧是那身略显破损的青衫,脸色却不再苍白,而是恢复了温润如玉的光泽。他周身气息平和,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但厉千寒只是稍稍感应,便觉得眼前之人如同无底深潭,根本看不透其深浅,反而有种自身渺小如尘埃的感觉。
“恭喜前辈功行圆满!”厉千寒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
凌云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厉千寒身上,看似随意地说道:“你卡在化神后期巅峰,已有百年了吧。”
厉千寒浑身一震,脸上露出骇然之色。他修为停滞之事,乃是宗门隐秘,从未对外人提及,此刻竟被对方一眼看破!他不敢隐瞒,苦笑道:“前辈法眼如炬,晚辈资质愚钝,困于此境已一百三十七年,始终无法窥得炼虚之门径。”
“非你资质问题,而是功法有缺,且与此地环境相冲。”凌云语气平淡,却一语道破了厉千寒,乃至整个鬼剑宗困境的核心。
厉千寒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激动:“前辈……您……您如何得知?”
凌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踱步走到崖边,俯瞰着下方笼罩在灰蒙蒙归墟之气中的鬼剑宗建筑,缓缓道:“你鬼剑宗传承的《幽冥剑典》,立意本是上乘,取‘幽冥寂灭,向死而生’之意,若能练至大成,剑出引动寂灭法则,威力不凡。”
厉千寒听得心神激荡,这正是宗门核心典籍的总纲精义,对方竟能一语道出!
“然而,”凌云话锋一转,“你们得到的传承,似乎并不完整,或者说,在关键之处出现了谬误。真正的《幽冥剑典》,应是引导修士体悟寂灭真意,于死寂中捕捉那一线生机,阴极阳生,从而突破。但你们现在的功法,却过于强调吸纳、炼化此地的阴煞鬼气与归墟之气,试图以量变引动质变。”
“此法,初期进展尚可,但越到后期,体内积聚的死寂之气越重,不仅无益于感悟‘向死而生’的剑意,反而会不断侵蚀生机,蒙蔽灵台。你之所以无法突破,便是因为体内死寂之气过于沉重,已近乎固化,阻断了那‘阴极阳生’的契机。强行冲击,非但不能突破,反而可能引动死气反噬,身死道消。”
这一番话,如同暮鼓晨钟,狠狠敲在厉千寒的心头。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因为凌云所说的,与他自身感受以及历代前辈冲击瓶颈失败后的症状,完全吻合!
困扰鬼剑宗无数代人的核心难题,竟被对方在短短几句话间,剖析得清清楚楚!
“求前辈救我鬼剑宗!”厉千寒再无半分宗主矜持,直接跪伏在地,声音带着颤抖与无比的恳切。他明白,眼前之人,恐怕是鬼剑宗摆脱宿命,重现辉煌的唯一希望。
凌云转身,看着跪伏在地的厉千寒,淡然道:“我既暂居于此,便与你宗结下一段因果。念你心诚,便予你一番点拨。”
他并指如剑,指尖一缕混沌之气缭绕,蕴含着他对寂灭、归墟以及生死转换的深刻理解,轻轻点向厉千寒的眉心。
“此乃《幽冥剑典》补全之关键,以及一式‘寂灭新生’剑意真解,能引动你体内沉寂生机,化死寂为动力,能否借此突破,便看你自身造化了。”
厉千寒只觉一股浩瀚而玄奥的意念涌入识海,其中不仅包含了《幽冥剑典》后续缺失以及被修正的核心法门,更有一式仿佛能斩破永恒死寂、于万物终结处开辟新生的无上剑意!
这信息量庞大无比,远超他百年苦修之所得!
他浑身剧震,激动得难以自持,只能以头触地,哽咽道:“前辈再造之恩,鬼剑宗上下,永世不忘!”
“去吧,觅地闭关。宗门之事,暂交他人。”凌云挥了挥手。
“是!晚辈遵命!”厉千寒强压下立刻参悟的冲动,恭敬行礼后,匆匆离去安排宗门事务,准备闭关。
凌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平静。点拨厉千寒,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偿还此因果的同时,也能让鬼剑宗更好地为他服务,收集此界信息。
他神识再次扫过整个鬼剑宗,尤其是在藏经阁、传承殿等地方稍稍停留。
“这幽冥鬼界的功法,虽大多走偏,但常年浸淫于归墟寂灭环境,对于‘终结’、‘衰亡’一道的认知,确有独到之处。或许能从中汲取一些养分,进一步完善我的《我自在法》雏形……”
“而且,此界正在走向热寂归墟,其核心之地,或许藏着关于宇宙终末的奥秘,甚至可能与‘域外邪魔’的真相有关……”
凌云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他感觉,这幽冥鬼界,远比他之前想象的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