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星核之影最后馈赠的坐标,舰队沿着那道千疮百孔却依旧顽强屹立的星辰屏障内侧,向着其最核心的区域艰难航行。
越往里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触目惊心。
屏障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宽,如同老人脸上深刻的皱纹,预示着末路的临近。那些从裂缝中渗入的漆黑渊暗物质,不再仅仅是丝丝缕缕,而是如同粘稠的石油般不断滴落、汇聚,在屏障内侧形成一滩滩不断蠕动扩张的污秽之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与死寂气息。甚至有一些污秽之中,开始凝聚出扭曲模糊的阴影,发出窸窣的低语,仿佛随时会诞生出新的怪物。
虚空之中,漂浮的残骸也更加巨大和狰狞,许多上面残留的战斗痕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显然其主人生前强大无比。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压抑感笼罩着所有人,仿佛行走在巨人陨落后的坟墓之中。
舰队的航行变得越发小心翼翼,不仅要规避那些明显的空间裂缝和能量乱流,更要时刻警惕那些污秽之潭和可能潜伏的阴影。
“屏障的消亡速度在加快。”月清凝望着远处一道正在缓缓扩大的裂痕,眸中时光符文流转,“按照这个趋势,恐怕支撑不了半个时辰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半个时辰,实在太短了!
“全速前进!”林天沉声下令,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必须赶在屏障彻底崩溃前找到星火祭坛!
星梭将引擎功率推到极限,甚至不惜轻微过载,在三艘凛冬卫士的护卫下,如同流光般在危机四伏的屏障内部穿梭。
终于,在穿越一片由巨大生物肋骨构成的、如同天然拱门般的残骸区域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前方,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残骸,而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圆形区域。
区域的中心,悬浮着一座巨大无比的、由某种暗金色星辰金属构筑而成的圆形祭坛。祭坛古朴而恢弘,表面刻满了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星辰运转轨迹和古老符文,虽然许多地方已经黯淡破损,却依旧散发着磅礴而神圣的星辰伟力。
祭坛的四周,矗立着十二根巨大的星辰石柱,但此刻其中超过半数已经断裂倒塌,剩下的也布满裂纹,光芒微弱。
而在祭坛的最中心,一团大约一人高低、不断摇曳跳动的七彩火焰,正静静燃烧着。
那火焰并非炽热爆烈,反而散发出一种温暖、包容、孕育万物的生机之感。它的光芒并不耀眼,却仿佛能穿透灵魂,驱散一切阴霾与寒冷。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让人感到心神宁静,仿佛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星火之源!
它散发出的波动,与林天体内的混沌火种、小雅的星钥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找到了!”小满惊喜地叫出声。
然而,众人的喜悦还未持续一秒,便被眼前的景象浇了一盆冷水。
只见祭坛周围,那十二根石柱勉强维系的防护光罩已经薄如蝉翼,且布满了漏洞。无数漆黑的、如同粘稠沥青般的渊暗物质,正如同潮水般从四周的裂缝中涌入,不断冲击、腐蚀着祭坛本身和那团星火!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祭坛正上方,屏障破裂最严重的一道巨大裂缝处,一只完全由漆黑粘稠物质构成的、巨大无比的眼球,正冷冷地凝视着祭坛!那眼球之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冰冷的吞噬欲望!它不断蠕动着,滴落下更多的污秽,试图污染那团星火!
星火的七彩光芒,在这无尽的污秽冲击和那只冰冷眼球的注视下,显得如此微弱和孤独,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必须立刻清除这些污秽,加固祭坛!”林天毫不犹豫,立刻下令,“莉娜公主,你们负责清理外围涌来的渊暗潮汐,尽可能阻挡!”
“小满,用你的业火,灼烧祭坛上附着的污秽!”
“月清,小雅,随我靠近祭坛,尝试沟通星火,进行加固!”
命令清晰果断。
“冰霜王庭,寒流阵列!冻结那些污秽!”莉娜公主立刻指挥三艘凛冬卫士,舰身喷射出极寒的冻气,如同三道冰蓝色的堤坝,暂时阻挡住了从侧面涌来的渊暗潮汐,为中间开辟出一条通道。
小满娇叱一声,业火红莲化作一道火焰洪流,冲刷向祭坛基座上那些粘稠的黑色物质,发出滋滋的净化声响。
林天则带着小雅和月清,脱离星梭,以自身力量护体,迅速靠近祭坛。
越靠近祭坛,那股源自星火的温暖与生机之感就越发强烈,但同时,那股渊暗的冰冷与死寂压迫感也越发沉重!尤其是祭坛上方那只巨大的漆黑眼球,其冰冷的注视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愚蠢……的飞蛾……”
一个冰冷、淡漠、仿佛来自宇宙之外、没有任何波动的意念,如同细微的冰刺,悄无声息地钻入三人的脑海。
是那只眼球!它竟然拥有意识!
“抗拒……终焉……唯有……融入黑暗……才是……永恒……”
那意念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蛊惑力,试图瓦解他们的意志。
“闭嘴!”林天冷喝一声,混沌意志如同磐石,将那侵入的意念瞬间碾碎。
他率先落在祭坛边缘,混沌之力涌出,化作灰色的浪潮,狠狠冲刷向附着在祭坛上的渊暗物质!那些污秽一遇到混沌之气,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消融退散!
小雅则双手按在祭坛表面,眉心灵处星钥光芒大放,纯净的星辰之力如同溪流般注入祭坛之中,试图激活那些黯淡的符文,与中心的星火之源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
月清则悬浮于空,眉心的时之沙印记发光,清冷的月辉混合着时光之力,笼罩住那团星火,试图减缓它被污秽侵蚀的速度,并修复其周围紊乱的时间流。
在三人的合力下,祭坛上的污秽被快速清除,那些古老的符文开始逐渐亮起,星火的光芒似乎也旺盛了一丝。
然而,祭坛上方那只巨大的漆黑眼球,似乎被他们的举动激怒了。
它冰冷的目光变得更加凝聚,更多的污秽如同瀑布般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冲击着莉娜公主构筑的冰霜堤坝和三艘战舰!同时,那眼球中心,一点极致的黑暗开始凝聚,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吸力,对准了下方的星火之源!它竟是要强行吞噬星火!
“不好!它要直接吞噬星火!”小雅惊骇道。
林天眼神一厉,正要不顾一切冲天而起攻击那眼球。
就在此时——
异变再生!
祭坛中心,那团一直安静燃烧的星火之源,仿佛被外界的刺激和小雅的星辰之力彻底激活,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七彩的火焰疯狂跳动,化作一道巨大的火焰光柱,冲天而起,狠狠撞向那只漆黑眼球!
轰!!!
光暗对撞!
没有声音,只有极致的创造与毁灭之力的疯狂湮灭!
那漆黑眼球发出一阵剧烈的波动,表面被灼烧出大片的空白,滴落的污秽也为之一滞!但它并未后退,眼中的黑暗反而更加深邃,更加恐怖的吸力爆发出来,死死抵住星火的冲击,并开始缓慢地、却坚定不移地向下压迫!
星火的光柱开始微微弯曲,显然落在了下风!它毕竟只是无源之火,经历了万古消耗,早已不复全盛时期。
“它撑不住多久!”月清急声道,她能感觉到星火内部的力量正在急剧消耗!
“必须将力量注入星火,助它击退那鬼东西!”林天吼道,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混沌龙炎之力,毫无保留地隔空注入那七彩光柱之中!
小雅也将星钥之力吹鼓到极致,磅礴的星辰本源涌入光柱!
月清则全力运转时之沙,试图短暂地“加速”星火恢复力量的过程,或者“减速”那眼球吞噬的速度!
得到三股强大力量的注入,星火光柱猛地一震,变得更加粗壮和凝练,竟然硬生生将那眼球顶回去了一小段距离!
七彩光芒大盛,温暖驱散了些许冰冷。
然而,那漆黑眼球似乎被彻底触怒了!
“……蝼蚁……也敢……阻挠……”
那冰冷的意念变得更加清晰,充满了漠然的杀意。
眼球中心那点极致黑暗猛地膨胀!
下一刻,并非更加狂暴的攻击,而是——低语!
一种无法形容其语言、无法理解其含义、却仿佛蕴含着宇宙至暗面所有绝望、疯狂、死寂、虚无的……低沉呢喃,如同潮水般从那点黑暗中弥漫开来!
这低语并非作用于能量,也非作用于物理,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与存在的本质!
“呃啊!”
首当其冲的小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瞬间煞白,她感觉自己的星辰灵魂仿佛要被那低语污染、同化,变得冰冷而死寂!注入星火的力量瞬间紊乱。
月清也是娇躯剧颤,清冷的月光变得明灭不定,时光之力难以维系。那低语仿佛能侵蚀时间本身。
就连林天,也感到神魂剧烈震荡,混沌意志如同被亿万根冰冷的针穿刺,那低语疯狂地冲击着他的道心,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与沉沦!
这低语,远比任何直接的攻击更加可怕!它直指本源!
星火光柱在这恐怖的黑暗低语冲击下,光芒再次急剧黯淡,甚至火焰本身都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溃!
外围,莉娜公主的冰霜堤坝在低语的影响下大面积崩碎,三艘凛冬卫士的护盾疯狂闪烁,船上的霜寒法师们抱头惨叫,显然也受到了严重影响。小满的业火红莲也明灭不定。
局势瞬间急转直下!
“坚守心神!”林天咬牙低吼,强行稳住混沌意志,再次将力量注入星火,但效果大减。
那黑暗低语无孔不入,仿佛要将所有人的希望与意志彻底磨灭。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际——
一直全力沟通星火的小雅,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决绝与明悟。
她放弃了所有防御,任由那黑暗低语冲击着自己的灵魂,却将全部的心神、意志,乃至灵魂本源,都通过星钥,与那团摇曳的星火之源,连接在了一起!
她不是在注入力量,而是在……共鸣!在传递!传递那份源自生命最本初的、对光明的渴望,对希望的坚守,对伙伴的信任,以及……那份绝不向黑暗低头的……不屈意志!
“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星火之中。
仿佛受到了这最纯粹意志的感染,那原本摇曳欲灭的星火,猛地爆发出超越极限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之中,蕴含的不再仅仅是星辰的力量,更有一种……薪火相传、永不熄灭的……精神意志!
七彩的火焰疯狂燃烧,竟然暂时抵住了那黑暗低语的侵蚀!
甚至,那火焰的光芒,反过来开始净化、驱散周围的低语!
林天和月清感到压力一轻!
“就是现在!”林天抓住机会,将最后的力量毫无保留地轰入光柱!
月清也拼尽全力,时光沙砾环绕星火,使其燃烧得更加炽烈!
轰!!!
星火光柱如同燃烧的利剑,狠狠刺入那漆黑眼球的中心!
“叽——!!!”
一声尖锐刺耳、仿佛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惨叫声猛地响起!
那漆黑眼球剧烈颤抖,表面崩裂出无数裂纹,最终轰然炸开,化为漫天飘散的黑色灰烬!
黑暗低语,戛然而止。
星火光柱也缓缓收敛,重新化为那团温暖的火焰,只是光芒黯淡了许多,显然消耗巨大。
祭坛周围为之一清。
众人皆有种虚脱之感,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然而,还不等他们喘口气。
祭坛上空,那道被炸开的裂缝之后,那无尽的黑暗深处……
一双更加巨大、更加冰冷、更加漠然、仿佛由整个宇宙的黑暗凝聚而成的……眼眸,缓缓睁开。
无声地,注视了下来。
仅仅是被那目光扫过,所有人都有一种被彻底看穿、连灵魂都被冻结的恐怖感觉!
暗瞳!
祂的意志……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