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罚站和禁食的惩罚持续了三天。苏晚晴像一株失去水分的植物,迅速枯萎下去。脸色苍白,眼下乌青浓重,连走路都有些虚浮。每日在傅靳言书房外的罚站,成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酷刑。她不再试图窥探,只是麻木地盯着对面的墙壁,将自己放空。
第四天下午,她刚在书房外站定,就听到楼下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汽车引擎声,管家格外殷勤的问候声,以及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傅靳言带着几分温和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声音。
“慢点,台阶滑。”
苏晚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能让傅靳言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只有一个人。
果然,片刻后,傅靳言搀扶着林薇薇,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
林薇薇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及踝长裙,外面披着傅靳言的黑色西装外套,更显得她弱不禁风。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许多,依偎在傅靳言身边,嘴角含着浅浅的、恰到好处的笑意。
而傅靳言,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扶着她腰的手稳定而轻柔,低头看她时,眉眼间是苏晚晴从未见过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的情绪。
他们朝着书房的方向走来。苏晚晴僵硬地站在那里,无所适从,恨不得自己能隐形。
傅靳言的目光扫过像罚站士兵一样的苏晚晴时,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冰冷,甚至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你怎么还在这里?”
苏晚晴低下头,声音干涩:“是您让我每天三点……”
“行了,”傅靳言不耐地打断她,语气像是驱赶一只碍眼的苍蝇,“今天不用站了,回你房间去。”
羞辱感再次涌上心头,但苏晚晴更多的是想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场面。她低声应了句“是”,转身就想离开。
“等一下。”林薇薇却柔声开口了。
苏晚晴的脚步顿住。
林薇薇挣脱傅靳言的搀扶,向前走了两步,来到苏晚晴面前。她比苏晚晴略矮一些,微微仰头看着她,眼神清澈,带着一种纯粹的无辜和好奇。
“靳言,这位就是苏小姐吧?”她转向傅靳言,语气轻柔,“果然……和她们说的有点像呢。”她这话说得含糊,既点明了“替身”的事实,又显得自己毫无心机。
傅靳言眉头微蹙,似乎不想多谈:“嗯。你身体刚好,别站太久,我们进书房。”
林薇薇却摇摇头,又看向苏晚晴,脸上露出一个歉然的、无比真诚的笑容:“苏小姐,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吧?都是我不好,身体不争气,害得靳言担心,也……让你受委屈了。”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现了“大度”,又暗指了苏晚晴的“委屈”是因她而起,微妙地挑动着傅靳言的神经。
苏晚晴紧抿着嘴唇,不敢接话。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在傅靳言听来都可能是错的。
“其实,我和靳言只是……过去的事了。”林薇薇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飘忽,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伤感,“现在你才是他的妻子,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能陪在他身边。”
这番话,听起来是退让和感谢,实则每一个字都在提醒苏晚晴她“替身”的身份,和傅靳言对“过去”的念念不忘。
傅靳言听着这话,看着林薇薇“强颜欢笑”的模样,眼神更加柔软,对苏晚晴的不耐也更深了几分。“薇薇,你不用跟她说这些。我们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佣人端着刚沏好的红茶和精致的点心走上楼来,显然是给书房里的两位准备的。
林薇薇似乎想表现得更加亲和,主动伸手想去接托盘:“给我吧。”
佣人有些犹豫地看向傅靳言。傅靳言刚要开口阻止,意外发生了——
林薇薇的手似乎“不小心”滑了一下,没有接稳托盘边缘。佣人受此力道一惊,整个托盘瞬间倾斜!
“啊!”林薇薇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眼看滚烫的红茶和点心就要朝着站得最近的苏晚晴泼洒过去!
苏晚晴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向后猛退一步,同时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了一下!
哗啦——!
茶杯摔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深红色的茶汤大部分泼在了地上,但仍有不少溅在了苏晚晴米白色的家居服裙摆上,迅速晕开一大片难看的污渍。她的手臂也被几滴茶水溅到,传来一阵灼痛。
“对不起!对不起苏小姐!我不是故意的!”佣人吓得脸色惨白,连连道歉。
傅靳言一个箭步上前,第一时间扶住了因为“受惊”而微微摇晃的林薇薇,语气紧张:“薇薇!你没事吧?烫到没有?”
他完全无视了被泼了一身、手臂泛红的苏晚晴,所有的关注点都在林薇薇身上。
林薇薇依偎在傅靳言怀里,惊魂未定地摇着头,眼圈微红:“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都怪我不好,没拿稳……苏小姐,你没事吧?”她这才像是刚刚发现苏晚晴的狼狈,关切地望过来,但那眼神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苏晚晴看着自己裙摆的污渍和手臂上的红点,又看着眼前紧紧相拥、旁若无人的两人,一股冰冷的怒意夹杂着巨大的悲哀,冲垮了她这几日麻木的神经。
她抬起头,第一次,直直地看向傅靳言,声音因为压抑着情绪而微微颤抖:“傅先生,茶水是朝我泼过来的。”
她的意思是,受害者是她,而不是那个被牢牢护在怀里的林薇薇。
傅靳言闻言,冰冷的视线终于扫过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所以呢?薇薇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她赔你一条裙子吗?”
他的语气,仿佛她是在无理取闹。
苏晚晴看着傅靳言那副理所当然的偏袒姿态,看着林薇薇在他怀里那副柔弱可怜却又暗藏挑衅的样子,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也无比可笑。
她还能说什么呢?事实摆在眼前,但他选择看不见。或者说,在他心里,林薇薇的一切都重于泰山,而她苏晚晴,连一根草芥都不如。
她不再争辩,只是深深地看了傅靳言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情绪——失望、悲凉、还有一丝即将熄灭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死心。
然后,她低下头,轻声说:“不敢。我回房换衣服。”
她转身,拖着被茶渍玷污的裙摆,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客房。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
傅靳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异样感,但很快就被林薇薇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
“靳言,我真的好怕……刚才要是烫到你怎么办……”
傅靳言立刻收拢心神,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没事了,有我在。”
他拥着林薇薇走进书房,关上了门,将一地的狼藉和那个满身狼狈的女人,彻底隔绝在外。
苏晚晴回到客房,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她没有哭,只是觉得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她抬起手臂,看着上面那几个明显的红点,灼痛感依然清晰。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自己米白色裙摆的茶渍边缘,似乎沾上了一点极其细微的、亮晶晶的粉末,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不是茶叶末。那是什么?
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脑海:林薇薇刚才伸手接托盘的动作,真的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