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传来挂断的嘟嘟声,吹笙才低头看傅渊。
梧桐叶筛下的月光,落到池塘中碎成了星子,路上挂着暖黄的灯,两道模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似乎他们的年龄差在这时无限缩小,再或者他们本就是单身男女。
傅渊有追求吹笙的资格。
“你先起来。”吹笙往外移了一步,傅渊下意识向前倾身。
他太高了,就是蹲下也达到吹笙腰部的位置。
紧紧跟随的模样,活像只怕主人走掉的大狗。
从吹笙这个角度能看他滚动的喉结,目光灼灼,对上她的眼睛,傅渊却更先移开视线。
平时严肃凌厉的眉眼,柔和下来,带着些温吞、逆来顺受的意味。
他的行为却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牵着吹笙的裙角,骨节分明的手指。
手背上鼓起的经络,只敢用指腹捻着那点纯白蕾丝。
他耳尖泛红,小心翼翼道歉:“抱歉。”
却没有放手。
“我打完电话了。”吹笙不再往后退,裙子还在傅渊手里。
“谢谢你。”
傅渊听懂她话中的隐意,顺从地放开手,站起身。
他高大宽阔的脊背还是挡住狂乱的风,像把人裹得密不透风。
他们之间超过了正常交往的距离,傅渊能闻见浅淡的、飘忽的香气,被风吹得四散,似在风雨中摇曳的玉兰。
这个距离很危险,何况吹笙面前是一个曾想要“介入”她家庭的男人。
“是朋友吗?”傅渊听见自己问。
他在意电话那头的男声,“听起来很年轻。”
假的,他甚至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却敏锐地搜寻着所有可能的竞争者。
扑面而来的冷调的木质香,吹笙退后一步,晃动的裙摆掠过傅渊的小腿。
他克制住往前的脚步。
“是一个晚辈。”吹笙的裙摆和黑眸在月光下发着光。
声音顺着风传进傅渊耳里,他并没松一口气,本能地警惕着。
晚辈?这么算的话他也是。
“对不起,我很害怕。”傅渊垂下眼睑,掩下那些沉甸的嫉妒,语气放软。
“您会喜欢上别人。”毫不掩饰揭露他从没放下的心思。
“我......”吹笙的视线落到这个年轻的男人身上,摇摇头,“并没有再婚的想法。”
傅渊看见上她垂在身侧的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闪着微光,只不过没了那层象征的意义,他这时才欣赏它的美丽。
钻石、翡翠......这双手就该点缀着最美的珠宝。
“不想让您烦恼。”傅渊的声音轻得怕惊着什么,“就把我当做什么小猫小狗,想起来的时候看一看就好了。”
明知道吹笙不是暧昧不清的人,是他想要一个机会。
然后......登堂入室。
他的年轻是鸿沟,同时也是资本。
“不会打扰您的。”傅渊的长睫垂得低,遮住狭长的眼,带着默不作声的可怜。
很多人,男的或女的,总想搏得吹笙更多的怜惜。
“抱歉。”是拒绝,吹笙也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弃。
她微微颔首,白裙的下摆被夜风吹得轻晃,露出一小截瓷白的脚踝。
“我们该回去了。”
傅渊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放慢脚步,看着前方纤细的背影,知道那是拒绝。
往前大跨一步,飞扬的黑发扫过他的胸膛,带起些微的痒意,混杂着心中滚烫的情感,连呼吸都快了半拍。
“吹笙。”傅渊轻轻喊了一声。
按照年龄、或者她与傅玉先的关系,他应该按照长辈称呼。
可现在傅渊是一个追求心上人的男人。
“嗯?”吹笙站定,回头看他,黑丝缎似的发梢缠上颈侧,像是夜风都围着她转。
越线的称呼她也回应了,傅渊唇角克制地勾起。
“您要准备回溪回坞?”
他的声音传到前面,“父亲已经脱离生命危险,需要要见一面吗?”
在征求吹笙的意见,一点隐秘的私心,他希望她能拒绝。
就算他知道傅玉先的执念已经深入骨髓。
吹笙偏头想了想,回到道:“明天早上可以吗?”
路人甲的剧情点节点过去了,系统却没有提示任务失败。
看来总体剧情全部偏移,“天道”失去约束力,小世界完全脱离掌控。
吹笙并不打算做什么,这个小世界本就是她用来休憩的。
“好。”傅渊没有犹豫,知道傅玉先会答应有关于吹笙的一切,“我能同行吗?”
主动权全都在吹笙手里,他不希望给她造成困扰。
吹笙点头。
两边的梧桐树依旧哗然,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傅渊的影子印在鹅卵石。
他再进一步,如同匍匐在吹笙脚下。
*
民政局
工作人员还是第一次见,来离婚的夫妻......这么凄惨。
男方坐着轮椅,脸白得跟大厅的墙似的。另一个就更惨了,坐着轮椅,脚上还打着石膏。
见多了反目成仇的夫妻,民政局还有调解室,工作人员例行询问:“是有什么矛盾......”
“啪——”所有离婚所需的证件被按在柜台。
傅玉先声音冷淡,说:“我们已经协商好,麻烦了。”
高大的保镖站在他身侧,警惕地看向周围。
“先生,这是公共场合,安全还是能保证。”工作人员擦擦额角的汗。
“我也是,并不需要调解。”
汤姆站在凌菡身后,给她调整轮椅的距离,安抚在她脸上印下一吻。
工作人员僵住了,利索办理手续,带着小三来离婚的还是第一次见。
“现在办理离婚需要经过 30天冷静期......”
傅玉先伸手接过证件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冥冥之中的那道枷锁消失了。
心脏跳得很快,伴随着尖锐的刺痛。
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强撑着点头:“我知道了。”
民政局大门外停着车队。
分开前他对凌菡说:“希望你能坚持到30天之后。”
傅玉先不欲多说,忽略钻心的疼,他几乎是雀跃地迎向自由。
更好的结果。
凌菡不幸死了,这段婚姻也将结束。
——以更彻底的方式。
随行保镖看着他的脸色不大好,赶紧给他挂上氧气。
“先生,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傅玉先唇色惨白,额角更是冒出冷汗。
“不用。”他摆摆手,命运还没夺走他的全部之前,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你们好好开车。”
保镖不明所以,他们还在市区,a市的交通、基建都很不错。
现在车流量也不算大,能发生什么?
安全出了市区,来到绕城高速上。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傅先生,基本上是安全的......”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前方行驶的大货慢慢减速。
直觉告诉这些常年在生死线徘徊的保镖,情况不对劲。
“超过去。”
超车时,他们看见货车司机垂着脑袋打瞌睡。
有人骂了一声,只能加速通过。
十分巧合,后面的车辆鸣了一声喇叭。
货车司机惊醒,猛地打方向盘,四米高的车身眼看要撞到傅玉先所坐的轿车。
只差半米的距离,保镖惊魂未定。
回头看,货车司机完全清醒,修正了方向,也没有撞到护栏。
似乎无事发生。
保镖呢喃道: “肯定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