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滴落的血尚未凝固,地底已传来第一声闷响。
那声音自皇城东南角起,如沉钟叩击,震得脚底砖石微颤。我握紧青锋,指节泛白,方才与丞相交手时逆行《玄火诀》所引的寒毒仍在经脉中翻搅,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有冰针在血里游走。可此刻已无暇调息——远处朱雀门方向骤然升起一道灰白色雾气,贴着街巷蜿蜒而上,所过之处屋檐结霜,瓦片崩裂。
百姓的哭喊声顺着风传了过来。
我猛地抬头,只见天际乌云翻涌,竟隐隐透出幽蓝之色,那是地脉寒气破封的征兆。丞相果然动了手,他不只想要权柄,他要让整座皇城沦为冰窟,以万人性命祭他的篡位之路。
“不能等。”我低语一声,转身疾行。
沿途禁军已乱作一团。有人试图封锁街口,却见寒雾袭来,铠甲瞬间冻结,连呼吸都化作冰晶堵塞喉管。一名校尉倒在我面前,双眼睁大,唇齿发紫,手中长枪还死死指着前方空巷——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卷着霜尘打转。
我俯身探其鼻息,早已断绝。
“传令下去!”我扬声喝,声音穿过风雪,“内城五坊即刻疏散妇孺,老弱先行,青壮断后!关闭所有水渠闸门,防止寒流顺流蔓延!”
副将踉跄跑来:“朱雀炉……朱雀炉点不起来了!火种熄了三次,根本压不住这阴寒之气!”
我闭了闭眼。
太乙真人留下的古阵需以纯阳火种为引,如今南疆蛊母虽灭,但子蛊尚存,火脉根基动摇,寻常火焰难以持久。若无火助,单凭我一人之力,撑不起护城屏障。
正思忖间,西北角城墙忽地爆起一团赤焰。
烈火冲天而起,映红半边夜空。那火色不似凡火,带着金红纹路,如活物般沿着墙砖攀爬,所触之处寒霜尽融。紧接着,一道身影跃上城楼,手持木剑,肩披赤纹斗篷,火光映照下,眉目清晰。
是苏青鸾。
她回头望了一眼,目光穿过风雪落在我身上,随即抬手将一株通体赤红的草叶投入铜鼎。火焰轰然暴涨,鼎身铭文逐一亮起,竟是太乙观失传已久的“离曜阵”。
“你来得正好。”我踏上城楼台阶,寒毒随步伐加剧,脚步微晃。
她未回头,只低声说:“我知道你会需要它。”顿了顿,又道,“我也知道,你不会退。”
我站在她身侧,望着脚下被寒雾吞噬的街巷,缓缓抽出剑。这一次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守住身后万家灯火。
“他在地脉深处。”我说。
“那就让他看看,”她握紧木剑,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谁才是真正的凤命所归。”
话音未落,我已运转《玄火诀》,将残余寒毒逼至掌心。剧痛如刀割筋络,但我没有停。寒气凝聚成一枚冰核,在掌中旋转,发出低鸣。我猛然将其掷向高空——
冰核炸裂,极寒屏障瞬间铺展,如穹顶倒扣于城头。那夹杂在寒风中的蛊音戛然而止。几名原本举刃对准同袍的士兵僵住片刻,眼神逐渐清明。
“就是现在!”我喝道。
苏青鸾同时催动火髓草之力,烈焰自铜鼎喷涌而出,化作九道火龙盘旋升空。我在她之前踏出一步,双掌贴上城心碑文,银囊中最后一枚玄火符滑入指缝,按进石缝。
符纸燃起幽蓝火焰,碑文逐线点亮。
九霄冰盾,启。
寒火交融的气浪席卷四野,冰盾自城楼上空缓缓成型,宛如一轮冷月悬于苍穹。风雪撞上屏障,碎成细尘飘散。下方街道的寒雾开始退缩,百姓在兵士引导下有序撤离。
就在此时,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天子亲自登上了城楼。
他未穿龙袍,仅着玄色常服,面容冷峻。两名内侍扶着他走到我们面前,目光扫过冰盾,又落在我脸上。
“若封印失败,”他开口,声音低沉,“皇城可保否?”
我没有跪。
只是转身,直视他双眼:“臣不必为祭,因臣必胜。”
他盯着我良久,忽然轻笑一声,抬手摘下腰间玉佩,递到我面前。
那是调兵虎符。
“全城戒备,”他声音不高,却传遍四方,“听沈卿调度。”
我接过虎符,指尖触及温润玉石,心头一震。这不是信任,是托付。整个皇城的命运,此刻压在了我的肩上。
风雪更急。
冰盾边缘已有细微裂痕,那是地脉深处不断冲击的结果。丞相并未现身,但他正在用整座地脉的力量撕扯这座城。
“该我们下场了。”我对苏青鸾说。
她点头,手中木剑燃起赤焰。
我们并肩走向城墙边缘。下方裂隙已扩大,幽蓝寒气如蛇信吞吐,隐约可见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贯穿大地,正是通往地脉核心的入口。
我深吸一口气,体内寒毒与外界气息共鸣,血脉滚烫。
“准备好了吗?”我问。
她看着我,眼中没有惧意,只有坚定:“你说过,有些东西比命重要。”
我笑了。
然后纵身跃下。
风声贯耳,寒气扑面。下坠途中,我抽出青锋,剑身覆上一层半透明寒霜。苏青鸾紧随其后,火光在她周身流转,照亮前路。
就在即将触及裂隙底部时,一股巨力自地下冲出——
一道冰柱突兀刺来,直取我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