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的幽蓝影子缓缓游动,贴着石壁边缘扩散开来。陈稳抬手一拦,队伍立刻停下。他蹲下身,盯着水面那层微弱的光,手指轻轻碰了碰湿冷的地面。
“别踩水。”他说。
赵刚喘着气,背包带勒在肩上。“这地方又窄又黑,不走水里怎么过?”
没人回答。头顶钟乳石滴落液体,砸在脚边发出轻响。林悦站在最后,一手扶着孙莉,另一只手握紧了匕首。
陈稳没动。他在想沼泽那次的事。那些水母怕震动,不是怕人。只要不动,它们就不会攻击。
“有办法。”李娜低声说,“你看它们的触须。”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水母的触须随着水流微微摆动,像是感应着什么。
“它们对声音敏感。”她说,“刚才石头滴水的频率变了,它们也动了。”
王强把枪收进背套。“那不能敲东西?亮一下也好。”
“不行。”李娜摇头,“太大的动静会惊醒全部。”
陈稳抽出军刀,刀背轻轻刮过石壁。一声短促的金属音响起,水里的蓝光忽然向两侧退开,中间露出一条干燥的路径。
“跟紧。”他说,“一步一步来,听我的节奏。”
他开始用刀尖敲击墙壁,间隔两秒一次,声音不大,但稳定。每响一次,前方的水母就后撤一段距离。队伍贴着墙根前进,脚踩在凸起的岩石上,避开积水。
赵刚走在第二个。他看着前面的光慢慢分开,忍不住加快脚步。
“慢点。”王强拉住他肩膀,“别抢。”
话音未落,赵刚一脚踩空,鞋底碾碎了一只离岸较近的水母。蓝光瞬间炸开,像火药引燃,毒液溅到石面,冒出白烟,地面被腐蚀出一个小坑。
“糟了!”李娜低喊。
周围的水母全部转向这边,触须张开,朝他们逼近。
“继续敲!”陈稳加大敲击频率,刀刃与石壁摩擦发出尖锐声响。高频振动传入水中,水母群剧烈晃动,纷纷下沉避让。
“快走!”他大吼。
王强推着赵刚往前冲,李娜紧跟其后。林悦拉着孙莉压低身子,沿着刚才清出的路线疾行。水母虽未直接攻击,但不断从水中探出触须,擦过鞋底和裤脚。
一行人冲出二十米,终于来到通道尽头。一扇厚重石门立在前方,缝隙里渗出黑色黏液,正缓慢流淌到地面。
“停。”陈稳按住石壁,喘了口气,“先别碰门。”
那黏液碰到一只逃散的水母残体,立刻冒起白烟,释放出刺鼻气味。孙莉捂住口鼻,眼睛发酸。
“这是之前溶洞里的东西。”林悦盯着黏液流动的方向,“它能动。”
赵刚抹了把脸上的汗。“咱们赶紧进去,这里太危险。”
他说完就要推门,王强一把拽住他。“等等,你看地上。”
门前的地面上有一道浅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拖拽过。
“有机关。”陈稳盯着门缝,“这门不能硬开。”
李娜蹲下检查黏液痕迹。“它在试探。”她说,“刚才我们踩碎水母,可能触发了什么。”
话刚说完,黏液突然加速流动,在门前汇聚成团,迅速隆起,化作三条粗壮触手,猛地扑向队伍后方。
孙莉还没反应过来,背包带就被缠住,整个人被往后拖。
“松手!”林悦冲上去,抽出防毒布甩出。布料裹住其中一条触手,黏液遇布冒烟,触手剧烈抽搐,力道却未减。
王强拔枪瞄准,却被陈稳拦住。
“打不穿!闪开!”
陈稳脑中一震,沙漏倒计时启动。
10秒。
他闭眼,识海里浮现出一条模糊路径:贴地翻滚、三人一组错位冲刺、最后一人压线跃入。
睁开眼时,他已经下令:“王强、李娜、赵刚,先过!林悦掩护孙莉,我断后!”
三人没有犹豫,立刻冲向石门。触手被防毒布拉住片刻,但已经开始撕裂布料。
林悦用力一扯,把孙莉往门口拽。两人跌跌撞撞向前扑去。
“跑!”陈稳大喊。
王强三人刚穿过石门,触手猛然挣脱束缚,直扑最后两人。陈稳抓起孙莉的背包带,将她往前一推,自己转身贴地翻滚,险险避开袭击。
触手砸在石门边缘,发出沉闷撞击声。他顺势跃起,翻身进门。
石门内传来一声钝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屏障。回头一看,那团黑色黏液撞在门内一道无形壁上,滑落下来,缩回缝隙。
众人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门……关了?”赵刚抬头。
石门依旧敞开,但外面的通道已被浓雾遮蔽,什么都看不见。
李娜立刻检查每个人的身体。“都没中毒。”她说,“鞋底也没有残留。”
王强靠着墙,右手在膝盖上蹭了蹭。那里有道擦伤,渗出血丝。
“小伤。”他摇头,“不影响。”
陈稳靠在角落,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沙漏归零,提示消失。他刚才在最后一刻选择了相信直觉。
林悦走到他身边,递过水壶。“你还记得塔吊上的感觉吗?”她问。
他接过水壶喝了一口。“高空作业,最怕慌。一慌就出事。”
“你没慌。”她说,“所以我们都活着。”
赵刚坐在不远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那一脚,是他冲动了。他张了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握紧了拳头。
“这地方不对劲。”王强站起身,环视四周。
这是一个圆形石室,十二根粗大锁链从顶部垂落,末端连接着中央一根刻满纹路的石柱。地面有几道湿痕,显示刚才那黏液确实试图追入,却被某种力量挡住。
锁链表面有些标记,像是星座图案。
“这些符号……”李娜走近一根锁链,伸手摸了摸,“以前没见过。”
陈稳走过去,盯着其中一个图案。三角形加两点,像极了工地夜班时望见的冬夜星空。
“这不是装饰。”他说,“是记录。”
“记录什么?”赵刚问。
没人回答。
孙莉靠在林悦身边,手里还攥着笔记本。她刚才差点被拖走,现在手指还在抖,但她没哭,也没喊累。
“先清点物资。”陈稳说。
林悦打开背包,取出备用匕首、绳索、急救包。李娜检查药品存量,发现抗毒剂只剩两支。
“不够。”她说。
王强卸下弹匣,确认子弹数量。赵刚翻出仅剩的一节电池,放进手电筒试了试,光很弱。
“照明撑不了多久。”他说。
陈稳走到中央石柱前,伸手触摸那些星图纹路。石面冰凉,凹槽深处积着一点灰尘。
他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锁链并非垂直悬挂。每一根都有轻微偏移,像是曾经被拉动过。
“有人来过。”他说。
“什么时候?”李娜问。
“不知道。”他摇头,“但这个人,动过这些链子。”
林悦走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如果每根链子代表一个位置……那是不是意味着,它们可以调整?”
“就像调机器。”陈稳说,“差一度都不行。”
赵刚忽然指向石柱底部。“那边有个凹槽。”
众人围过去。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孔洞,形状不规则,边缘磨损严重。
“要放东西进去?”王强问。
“或者……要用手。”李娜说。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探入。刚碰到内部机关,整间石室突然轻微震动。
锁链同时晃动,发出金属摩擦声。
所有人后退一步。
震动持续三秒,然后停止。锁链恢复静止,但其中一根的位置发生了变化。
“不能乱碰。”陈稳说,“这地方,每一步都算数。”
他看向林悦。她点头,表示孙莉没事。他又看向王强,对方已重新进入警戒状态。
赵刚站在原地,盯着那根移动过的锁链。
“我们得知道,谁动过这些链子。”他说,“还有,为什么要动。”
石室安静下来。只有锁链末端偶尔轻碰石柱的声音。
陈稳抬起手,抹掉额头的汗。他的工装后背全湿了,手指关节因为一直握刀而发僵。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他盯着那根偏移的锁链,开口说:
“下一个动作,必须由看得懂星图的人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