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今朝再次礼貌地朝她轻点了头,而褚青林已然大步朝安歌走去。
褚青林听见了他们谈话的话尾,得知众人是在向安歌请教书法,忍不住笑出声:“长公主自幼长于云州秦家,也就这几日才开始读书习字,你们这些人,朝她请教,能学到什么?”
齐丰的昌文书院人才济济,便是今岁的秋闱,就有不少学子脱颖而出。
而符今朝与褚青林便是那昌文书院中有名的才子才女。
这松风书院在褚青林眼中,就是一个纨绔聚集之地,和昌文书院如何能比?如今她与表兄来此,可以轻而易举凭着才学成为书院之最。
褚青林心中的胜负欲又开始作祟了:“奉承她,不如奉承我与表兄,兴许还能指点你们一二。”
安歌并未理会。
反倒是萧渡悠悠开了口:“松风书院可容不下太过有才学之人,还请青林郡主与傅解元,另寻他处。”
“你是何人?竟敢对本郡主这般无礼!”褚青林蹙眉斥道。
“靖国公府,萧渡。”
萧渡慢悠悠地一勾唇角,随后懒懒抬眼,落在她身上片刻,再不屑地移了开,俨然就是一副目中无人的纨绔样。
他知道褚青林奈何不了他,故而才刻意狂妄。
褚青林气急反笑:“原来是绍京出了名的风流少年郎,文不成武不就,日日在外丢靖国公府的脸。”
萧渡则直接无视着她的话语,并不予理会,装作什么发生一般接着与一旁的人说着之前的话题。
安歌微微看向了那脸色变得更难看的褚青林,尴尬笑笑:“堂姐,符公子,对面那两处空位可是裴先生特意为你们留的。”
她指了指对面那一排最前方的两张空着的书案,是真不想与这褚青林有过多牵扯。
听到这话,褚青林脸色缓和了几分,甚至还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红晕。
正往座位走去,裴景之便拿着书入了内。
“林先生今日告假,今日这堂《诗经》就由裴某代之。”
褚青林自他入内时,目光便未从他身上移开,待他落座上位的书案后,也仍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直到裴景之的目光投来:“青林郡主在齐丰素有才女之名,今日……不如就由青林郡主先带领诸位,诵读一首,以做表率?”
褚青林看他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神色瞬间带着几分欣喜,连忙站起了身,暗暗清了嗓想着一定要好好表现。
“小戎俴收,五楘梁辀。游环胁驱,阴靷鋈续。文茵畅毂,驾我骐馵。”
安歌看着诗文里这么多难懂的字,不知她为何要念这首。
她有意将念诗时的声音压得比以往要轻慢婉转。
念至此,她微微一顿,随后心有所想地接着念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少女的心事即便有意遮掩,也像极了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可容色无双、惊才绝艳的状元郎自然是受人爱慕,也正因在这学堂之中,本就多有爱慕裴景之之人,故才叫褚青林此刻脸上微微泛红的脸颊,哪怕叫人发觉,也只会觉合乎情理。
而她这娇羞的模样落入裴景之眼中,他只当她初来乍到,当众诵读,难免会局促与紧张。
放课后。
只有安歌与褚青林、符今朝三人可回府而去,其余人等皆被留在书院中抄着昨日未完成的十遍院规。
自有想偷跑的,却未曾料到裴景之为将他们留下,下了不少功夫。
他竟去廷振司借了人,堵在了屋外。
裴景之做事周全,留着众人在书院之中,还派了人去各个府上禀明了今夜贵府的公子小姐未完成课业,出不了松风书院。
各家长辈皆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也皆知如今官学培养国之栋梁乃重中之重。
他们忙于公务,疏忽了子女管教的,因此他们也把此次官学重开当成了子女成才的关键,大多都自愿不插手裴景之为教导好院中学子所行之事。
安歌出了学堂,一路走得飞快,赶着下了长阶出了院门。
不愿与褚青林同行,哪怕褚青林有意来与她再挑衅两句,她也故作未察觉的样子,忙着钻进自家马车之中。
今日晏鹤川未来接她。直到安歌回府时,都未见他踪影。
用完晚饭,天色渐沉,安歌正挽着阿镜在院中散着步消食,却见那回廊尽头里走过的两抹身影。
晏鹤川走在前,身后跟着的是一名高高瘦瘦抱着琴的陌生男子。
安歌心中一阵警觉,与阿镜交换了眼神,两人便挽着悄悄地靠近了归云院。
只见晏鹤川带着那抱着琴的白衣男子往书房而去,而陆清则未跟着入内,将门关上后便在外看守着。
安歌想起来书房后边有两扇窗,可以到那里去偷看他们在做些什么。
疑心驱使下,安歌带着阿镜正要绕着长廊往后去,却在刚偷偷潜入院中时就被陆清逮了个正着。
“殿下?”
他大声唤出了声。
安歌只觉大事不妙,硬着头皮抬头笑着。
“您找王爷吗?”他大步走来,耿直询问。
安歌尴尬笑笑点了头:“我……我今天课业不太会做,想问问王兄,不过没事,王兄再忙我就晚些再来就好,不急的,告辞!”
于是逃也似的想拉着阿镜离开,却听见屋内传来了晏鹤川的声音:“无碍,进来吧。”
安歌瞪大了眼,脚下却像扎了根挪不开分毫:“这……不合适吧?”
“有何不合适,去吧殿下!”陆清听得云里雾里。
安歌进退两难,只能一咬牙,往前走去。
一边告诫自己要冷静,别一副没见过大场面的样子,不就是两个男人吗。
推开门,安歌怕看见不该看的,微微垂着眼,却又好奇地抬了抬,又怕被抓包,立刻垂了下。
晏鹤川察觉了她的不对劲,还以为是她怕生,才站在门口处一动不动,于是朝她招了招手:“站那做什么?到本王这来。”
安歌这下看清了那白衣男子的全貌,一身衣料层层叠叠,五官生得柔美,缓缓起身朝她行着礼,随着行礼的动作,款款如谪仙,声音也是极其轻柔婉转:“见过长公主殿下。”
安歌微微讶异于他堪比女子的娇艳容貌,只出神地点着头:“无需多礼。”
“歌儿来得正好,不是说昨日学了琴吗?这位乃霜露馆的头牌乐师苍崖,琴艺乃绍京之最,你有何不懂的,皆可问他。”
晏鹤川见安歌拘谨地站在一旁,于是牵起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身边来。
苍崖也看出了安歌脸上地拘谨之色,于是浅笑道:“小人愿为殿下解忧,知无不言。”
殊不知安歌脑海中,是被“霜露馆”这三个字打得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