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沈长吟!你吹的就好听?”萧渡不服气地急眼。
沈长吟懒得理他,问着身侧的安歌:“殿下,可是有什么问题?”
“有一个轻轻的哨音,像什么笛子,你听见了吗?”安歌微微蹙了眉。
很轻微很轻微的,只响了须臾。
她凝神听着,那个声音又响了两声。
“又响了!”安歌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声音很远很远,不仔细静下来,根本听不见。
这个哨音短促且不成调,像是在传送什么讯号一般。
诗坊这样的文雅之地,怎会有人在此地吹哨子?
踏上庭中池上的石桥,安歌瞧见了不远处那一棵杏花树下,挂着的鸟笼子。
一名中年男子一手盘着个檀木珠串还有一片树叶,一手拿着柳枝轻轻逗弄着笼中的两只八哥。
男子身形中等,留着一点山羊胡,眉眼笑盈盈地逗着笼中的小鸟,随后拿起叶子轻轻放在嘴边吹着。
安歌怀疑,自己听见的哨音是他吹响的。
可待他吹响那片树叶时,声音却不太相似。
调子的节奏却是一样的短促。
应当是她听错了……太远了,未能辨得出音色。
“这位是?”何沛然看着这人一身长衫,一副书生模样,可却在这儿逗弄八哥。
“许是今年上京赶考的学子吧?”萧渡看着那人打扮,一旁还放着一个书篓,于是若有所思道。
符今朝解释着:“诗坊的大当家菩萨心肠,往年会在科考前后,将诗坊拨出几处院子,借给上京赶考的寒门子弟歇脚,省去他们一笔不小的支出。”
安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就在一行人刚要下桥。方才那两三个书生聚集着说话的地方,有人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于兄……于兄着了魔了……大家快跑啊!”
他带着哭腔朝外跑着,而身后那位姓于的书生正红着眼,朝着他奔来,他手上青筋毕现,脉络隐隐从青色转红。
脖颈也像充了血色一般,失了神智地冲过去掐着那人的脖子。
安歌眼底一惊,连忙唤着跟在不远处的阿镜:“快去,让廷振司的人来。”
单从外貌上看,是一样的症状,一样的行为举止……
又是中了流玉散的毒人。
沈长吟知晓这流玉散一事,可尚未见过中毒之人力量之大,正要上前去将人制下,便被安歌拉住了手腕。
“不可……他们毒发之时不知疼痛,除非一击毙命不然……不然没有用的。”安歌肃了声朝她解释。
“怎么可能!小爷这就去将他拿下!”萧渡却是不信,直接赤手空拳朝着那处走去。
安歌没能拉住他,只能强行镇静着想着法子,问着身侧的沈长吟:“有暗箭吗?”
沈长吟给她的机关袖她并未日日带在身上。
沈长吟摸向腰间,拿出了别着的一件小针囊。
安歌隐隐有些犹豫,这书生是什么来头为何中的毒,这些尚未可知。
若是无辜之人,她如何能将人杀了……
他因毒而死和被人所杀,到底是不同的。
而安歌看向那头,萧渡彼一冲上前一下就被那书生挥开来。
焦灼之下,只能问着沈长吟:“这针扎在何处,可令他晕厥?”
沈长吟摇了摇头:“晕了多半也和将死差不多了……”
纠葛间,眼看那人已然将地上按着的那名书生掐到整个脖子发红。
而萧渡赤手空拳根本抵不过他,抽出了匕首想刺他,匕首却被他抬手生生握住。
“那,针可能一击致命?”安歌紧张着连忙往那处赶去。
沈长吟与符今朝也连忙跟上。
“可以。”沈长吟点点头。
又是一阵极其轻的哨音,安歌迅速回头,并非是那个逗鸟的老书生……
果然是有问题的。
那中了毒的书生在哨声响起时,与萧渡搏斗的动作一顿,神色空洞,朝着安歌这个方向而来。
“杀吗?殿下……”沈长吟也有些许纠葛。
安歌瞧着那人神智不清地冲向自己,握紧了衣袖里的匕首。
“实在不行……再杀吧……”安歌神色肃然。
“于兄,于兄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于兄?你是受了什么蛊惑了?”
一旁有学子远远冲他喊着。
“于兄,你祖母还在家中等你,后日便是春试了,你可不能这时候犯了糊涂事啊!”
那人并不畏惧,反倒一边朝着他而来,他却像是听不见似的,只一股脑地将看得到的人用力甩了开,连同那个朝他说话的人一起,又是掐着脖子又是一拳打向旁人的肚子。
“于兄,我是赵恒啊……我们自幼一同长大……于兄……”那学子被他掐得眼泪都出来了,艰难扣着他的手,还企图唤醒他,“你祖母还在家中等你,你这是怎么了……”
沈长吟朝他扔出了针,他抬手挡了。
针扎入他的胳膊,他也浑然不知疼痛,反倒那双空洞的眼里狠厉一闪,直直望向沈长吟,随后松开手中的人,快步朝她而去。
那书生眼里带着猩红,只冲着沈长吟一人,无论萧渡和安歌,以及符今朝如何拉扯他都拉扯不开,安歌拔了匕首,一咬牙,往正按着沈长吟肩头的书生的手刺去。
那书生一回头,迅疾地握住了匕首,连带着将安歌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符今朝连忙去扶着她起来。
萧渡用力地以手刀敲向那学子的脖颈,他依旧不为所动。
可那书生手上的力道显然小了许多。
沈长吟被他掐了脖子,力气大到只一下就要让她近乎窒息,只能拼命以手上力气相抵,随后沈长吟一手拿了几支暗针往他腰腹掷去。
最后用尽全力一抬手,将针藏于指缝,拍向了他脖颈上的红色经脉。
那经脉被细针封住的一瞬,他神色涣散开,手上的力道也松去。
安歌连忙从符今朝手中抽离,赶到沈长吟边上时,萧渡也正好接住了被松开的沈长吟。
书生不知是得了短暂的清明还是如何,涣散的瞳孔猛地一聚,扫视着周围的人,最后落在了那方才被他掐了脖子扔在地上的赵恒身上。
赵恒摇着头眼里蓄着泪:“于兄……”
随后他竟伸手将脖子上的针按了进去,紧紧掐向了自己的脖颈。
安歌眼底一震,欲去制止,却已然来不及,看着他嘴角溢出血来。
赵恒不顾脖颈的疼痛,扑了上去企图扯开他,只听见他口中细碎艰难地传出:“告诉祖母,是澜儿不孝。”
眼睁睁地看着于澜生生地将他自己的脖颈掐至窒息。
此处已然围观了许多学子,众人见死了人,惊呼声四起。
安歌瞳孔惊恸,张着口却发不出半个声音。
她强行冷静着思绪,目光往那聚集的人群扫去,方才吹着叶子逗鸟的书生也围在人群中看着这边的乱局。
她分明听见有人吹哨了……是那个哨音控制的这名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