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荒原那令人不安的异变,以及岩烬与天界巡天使几乎同时收到的、指向“虚无”残留力量的紧急指令,如同一道惊雷,在三界高层有限的圈层内炸响。消息被严格封锁,避免引起大规模恐慌,但知晓内情的几个势力核心,无不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魔神之核碎片的威胁,已不再是古籍上冰冷的文字或遥远的预兆,而是真真切切地显现于人界,开始荼毒生灵!
面对这种足以颠覆三界的共同威胁,任何内部纷争与算计,都不得不暂时搁置。在幽冥通过云乐渠道、天界通过隐秘方式、蜀山通过清虚子几乎同步发出倡议后,一个前所未有的、由幽冥、天界、蜀山三方组成的 联合调查组 ,在一种极其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中,迅速成立。
调查组的集结地点,定在落星荒原外围一处相对安全、未被污染的山谷。当三方代表抵达时,空气中弥漫的并非同仇敌忾,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尴尬与戒备。
幽冥一方,代表是刚刚亲身经历过荒原边缘战斗的百夫长岩烬,以及一位名为“墨渊”的幽冥谋士。墨渊气息内敛,眼神深邃,显然是罗刹派来负责统筹分析与决策的核心人物。他们身后跟着十名气息沉凝、武装到牙齿的幽冥精锐,沉默如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煞气。
天界一方,代表则是那位与岩烬有过一面之缘的巡天使,名为“雷昊”,性格刚直,眉宇间带着天界仙将固有的傲气。他身边跟着一位手持玉册、负责记录与分析的白袍仙官,以及八名手持净化法器的天兵,仙光缭绕,与幽冥的阴沉形成鲜明对比。
蜀山一方,代表是清虚子的一位亲传弟子,道号“凌云”,面容俊朗,眼神清澈,背负长剑,自带一股浩然正气。他带着四名精于阵法和医道的蜀山弟子,算是三方中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的一支,却也肩负着沟通与调和的重任。
三方人马汇聚于山谷,彼此间隔着一段明显的距离,目光交汇间,充满了审视与不信任。
“既然人到齐了,便开始吧。”墨渊率先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情况紧急,废话不必多说。根据我方初步探查,污染核心位于荒原腹地,能量反应异常,疑似有高浓度‘寂灭道痕’聚集。此行目的,确认污染源性质、规模、扩散机制,并评估净化可能性。”
雷昊仙将冷哼一声,似乎对幽冥主导会议有些不满,但大局当前,并未反驳,只是硬邦邦地道:“我天界净化仙法对此等污秽能量自有克制之效,届时自会出手。只望某些人,莫要暗中掣肘才好。”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幽冥众人。
岩烬眉头一拧,周身冥火隐隐升腾,正要反驳,却被墨渊一个眼神制止。
凌云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打了个圆场:“诸位,大敌当前,还需同心协力。此地异变,关乎三界苍生,非一家一户之事。我蜀山愿以阵法辅佐,隔绝污染扩散,并尝试以自然生机之力中和其影响。”
短暂的、充满火药味的交流后,联合调查组终于开始向落星荒原腹地推进。
一路上,景象触目惊心。
越是深入,魔化的植被越是狰狞,扭曲的动物骸骨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的污浊能量如同无形的枷锁,不断侵蚀着众人的护体灵光。幽冥士兵的冥火在接触到这些能量时,发出滋滋的声响,明显受到了压制;天界仙兵的仙光也需要不断消耗仙元来维持纯净;蜀山弟子撑起的青色护体道光相对柔和,但也显得有些吃力。
摩擦在行进途中不断发生。
在经过一片被黑色粘液覆盖的沼泽时,一名天兵不慎踩入,那粘液竟如同活物般缠绕而上,迅速腐蚀他的仙甲。旁边的幽冥士兵下意识挥动骨矛想要挑开,却被雷昊厉声喝止:“住手!谁知你等是否会趁机暗算!”
墨渊冷冷开口:“若想暗算,方才便不会提醒此地能量异常活跃。岩烬,帮他。”
岩烬冷哼一声,还是依言出手,一道凝练的冥火精准地灼烧在那粘液上,虽然属性相克,却以绝对的力量将其短暂逼退,那天兵才得以脱身。雷昊脸色一阵青白,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命令部下更加小心。
又一次,在穿越一片布满诡异黑色晶簇的区域时,凌云察觉到晶簇中蕴含的混乱精神冲击,建议绕行。雷昊却认为绕路耗时,主张以强力仙法轰开。双方争执不下,最后还是墨渊根据幽冥对能量侵蚀特性的了解,指出强行攻击可能引发晶簇内能量连锁爆发,才迫使雷昊放弃了冒险的想法。
合作充满了磕绊与猜忌。幽冥的冷酷高效,天界的傲慢与对净化的自信,蜀山的温和与谨慎,三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碰撞在一起,使得调查进程远不如预期顺利。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既要提防来自环境的未知危险,又要小心来自“盟友”的可能暗箭。
然而,随着不断深入,亲眼目睹那愈发惨烈、超出想象的污染景象,一种超越势力纷争的凝重,还是逐渐压过了彼此间的隔阂。
他们看到整片森林化为漆黑的、不断蠕动的扭曲之物;看到河流凝固成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胶质;看到大地开裂,涌出如同血液般的污浊浆液;更看到一些被污染彻底侵蚀、失去了所有生命特征、却依旧在本能驱动下攻击一切活物的“畸变聚合体”……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污染源头的恐怖与邪恶。
“这绝非寻常魔气……这是……对‘存在’本身的否定与扭曲……”凌云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脸色苍白,喃喃自语。即便是蜀山古籍中记载的最可怕的魔域,也远不及此地的万分之一!
雷昊紧握着雷枪,之前的傲气被深深的震撼所取代,他终于彻底相信,他们面对的,是真正足以毁灭三界的灾难。
墨渊的眼神也愈发凝重,他不断记录着沿途的能量数据和环境变化,心中的危机感攀升到了顶点。
历经数次有惊无险的小规模冲突和艰难跋涉,联合调查组终于抵达了预定的污染核心区域边缘。
那是一片巨大的、如同陨石撞击形成的盆地。盆地中央,并非预想中的魔物巢穴或是邪恶祭坛,而是一片……绝对的“虚无”。
那里的空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和塌陷感,光线在那里仿佛被吞噬,肉眼望去,只有一片深邃的、连神识都无法轻易探入的黑暗。盆地边缘的土地,已经完全晶化,变成了那种令人心悸的黑色琉璃状物质,散发着最为浓郁的“寂灭道痕”。无数扭曲的魔化植物和畸变生物,如同朝圣般围绕在盆地边缘,却又不敢过于靠近,只是不断发出痛苦的嘶吼。
而在那片绝对黑暗的中心,隐约可见一点极其微小的、仿佛在缓慢搏动的……幽暗光芒。
那光芒,与周围吞噬一切的黑暗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个……“源头”。所有弥漫在荒原上的污染能量,似乎都源自于那一点微光!
“那就是……污染源?”雷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能量反应……远超预估!”那名天界仙官看着手中玉册上疯狂跳动的符文,脸色骇然。
墨渊死死盯着那点幽暗光芒,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与小满梦境描述中如出一辙的冰冷死寂与吞噬意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看来,我们找到目标了。”他的声音低沉而肃穆,“但也可能……踏入了真正的绝地。”
联合调查组,终于直面了恐怖的源头。
而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