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被无形的神力挤压着,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但他的表情依然平静得可怕。
\"我不明白,\"他的声音因为压迫而嘶哑,却依然沉稳,\"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已经失去了信徒。\"
神从王座上缓缓站起,圣光在祂身后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不重要,\"祂的声音变得狂热,\"这么久以来我明白了一个真理——只有没有了人,神才能真正的称之为神!\"
路西法看到神的面容正在扭曲,那张完美的脸上浮现出无数人类的面孔——贪婪的、恐惧的、狂热的...就像一面破碎的镜子。
\"但如果真的灭绝人类...\"路西法皱着眉,\"你也...\"
\"会不复存在?\"神突然大笑,\"所以,我要毁了他们的信仰!\"祂猛地俯身,几乎贴上路西法的脸,\"我要让这群愚蠢又贪婪的蝼蚁不敢再怀抱希望!\"
路西法感到压迫感骤然增强,他的黑翼开始崩解,羽毛化作灰烬。
但他依然死死盯着神疯狂的眼睛。
\"所以等规则破碎,我降临后,\"神直起身,圣剑指向人间,\"第一件事就是——当着全世界的面,杀掉他们新造的神!\"剑尖所指之处,浮现出艾琳沉睡的影像。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希望破灭!\"神的声音已经扭曲得不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要让他们知道,神会堕落!神会死亡!神...要成为自由的神!!!\"
最后的咆哮震碎了整个天堂的穹顶,无数碎片如雨般坠落。
在纷飞的圣光碎片中,路西法看到神的躯体正在崩解重组。
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容扭曲变形,最终浮现出的——是路西菲尔痛苦到极致的狰狞面孔。
\"原来如此...\"路西法咳出一口黑血,\"因为我带走了'神爱世人',你终究会变成这副畸形模样。\"
圣光中传来骨骼错位的声响。
神,必须是无私且没有意志的容器。
而眼前这个疯子,早已被人类的欲望污染得面目全非。
路西法艰难地抬起手臂,擦去嘴角的血迹。
\"好了,\"他的声音轻轻的,\"我不是来听你抱怨的。\"
神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大笑:\"你以为主动散去的权柄,还能轻易拿回去?\"话音未落,路西法的身体猛地弓起,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又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在剧痛中,路西法低声呢喃: \"路西菲尔,你名晨星... 人们向我许愿,希望有一束光能划破黑暗... 于是你诞生了,带着无上的智慧与武力...\"
圣光中的面容突然剧烈抽搐,路西菲尔的眼睛在刹那间恢复清明,却又立刻被暴走的圣光吞没。
\"想用这种陈词滥调打动我?\"神的声音里充满讥讽。
\"不...\"路西法摇了摇头,\"我是要告诉你——我要惩罚你了。\"
神还未来得及嘲讽,异变陡生!
路西法体内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神的力量与地狱的业火在他体内激烈对撞、交融。
他的身形在能量风暴中不断扭曲变形——
最终定格成一个前所未有的姿态: 人类般苍白俊美的面容,一头如雪白发; 背后展开的双翼一黑一白; 躯体在不断重复着生长与腐败的轮回; 皮肤龟裂的缝隙中,白光与黑光如岩浆般流淌...
\"啊啊啊啊——!\" 这是路西法千万年来第一次发出痛呼。
但染血的手,依然稳稳握住了那柄剑。
\"路西菲尔!我赐予你堕入地狱之苦!\" 路西法痛苦的的声音响彻世界。
\"我将...斩落晨星...!\"
话音未落,一道融合了神性与魔性的剑光,已斩开时空,直指那个扭曲的存在!
神仓促举剑格挡,但那道融合了神魔之力的剑光却势如破竹,结结实实地斩在了祂身上。
祂的身体如同陨落的星辰般急速下坠,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燃烧的轨迹。
路西法将手猛地插入虚空,五指如钩。
无数金色丝线从坠落的神明身上剥离——那是构成神权的本源之力。神惊恐地想要抓住那些金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溜走。
\"这不可能...\"他的眼中充满困惑。
虽然无法预知路西法和获得神性的艾琳的未来,但他明明看到了人类信仰崩塌的景象。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路西法凝视着眼前漂浮的权柄,
身体仍在承受着神魔之力对冲的痛苦。
他的皮肤不断龟裂又愈合,白发在能量风暴中狂舞。
\"你说得对,\"他轻声自语,\"如果世界上没有神,或许会更好。\"
没有丝毫犹豫,他五指收拢,那些维系着神权的金线在掌中寸寸断裂。
整个天堂开始剧烈震动,圣洁的穹顶出现蛛网般的裂痕,随后轰然崩塌。
至此,除了早已下界拯救人间的米迦勒军团,所有天使都被他斩落地狱。
天堂就此化为虚无。
人间的动荡仍在继续。
路西法化为人形,但身体仍在不断腐败与重生间循环。
他拖着这副残破的躯体,回到了艾琳所在的小屋。
艾琳醒了。
她安静地坐在床边,像一具被精心摆放的人偶。
苍白的手指搭在膝头,皮肤下透出蛛网般的裂纹,淡金色的光芒在裂缝间流淌——那是正在蚕食她的人类躯壳的神力。
听到脚步声,她微微侧头。
来人身上有路西法的气息,却又混杂着某种陌生的、令人战栗的东西。
\"路西法?\"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嗯。\"回应她的声音带着砂纸摩擦般的粗粝。
\"你干嘛去了?\"她问得那么自然,仿佛只是在询问一次普通的出门散步。
\"消灭神。\"三个字重若千钧,砸碎了整个天堂的重量。
艾琳立刻挣扎着要下床,瘦弱的双腿颤抖。
她踉跄着朝声音的方向走去,伸出手想抓住那片熟悉的衣袖——
抓空了。
\"你怎么了?\"她的手指僵在半空。
\"我成功了,天上已经没有神了。\"
\"我是问你怎么了!\"她突然提高了音量,龟裂的皮肤下金光剧烈波动,\"你不对劲。\"
沉默像一把钝刀缓缓切入。
\"我...在我们的契约上写下了你要付出的代价。\"
\"我知道!\"艾琳突然笑起来,那笑容明亮得刺眼,\"一定是我帮你打败了神对不对?你用了我的力量!我们两个真厉害!\"她再次伸手,却再次扑空。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慢慢变成一种困惑的委屈。
\"出了点问题,\"路西法后退一步,\"我现在的样子有些可怕。\"
\"比恶魔还可怕?\"她歪着头。
\"嗯。\"
\"那好吧,\"她耸耸肩,仿佛这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外面怎么样了?我已经听不到那些祈祷和愿望了!\"
路西法没有回答。
此刻的人间正在崩塌,无数祈祷和惨叫在虚空中回荡,却被他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艾琳听不到那些声音,她的世界依然安静得像个谎言。
\"...恢复规则,人间就可以得救。\"
\"那就赶快恢复呀!\"艾琳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主意,\"咱们可以去帮忙重建,这也是一份不错的工作...\"她的语气那么雀跃,仿佛已经想象到他们穿着破旧衣服、灰头土脸却开怀大笑的样子。
\"你会死。\"路西法说。
\"说不定咱们还可以得到一块自己的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突然掐断的琴弦。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长得像一个世纪。
“呵”艾琳轻笑了一声。
\"为什么一定是现在呢...\"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龟裂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在我...想要活下去的时候...\"
路西法站在阴影里,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坚强到不可思议的女孩。
龟裂的皮肤下流动着神性的光芒,却依然保持着人类的脆弱与温度。
屋外,世界的崩塌仍在继续;屋内,两个被神性侵蚀的生命相对无言。
路西法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比毁灭一个世界更难的,是看着她牺牲。
但是,神爱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