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你看姐姐!”
姚冬儿委屈的看向冯举人,希望他能说一句公道话。
可惜她还是看不明白男人,她又怎么能和官职、前途相比呢?
果然,只见冯举人冷笑一声:
“难道宛儿说错了吗?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本老爷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冯举人正憋了一肚子的火呢,姚冬儿这回可算是撞枪口上了。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责怪别人!
一定不是他冯高明糊涂,定是这个女人乱出主意。
“本老爷都说了,这事上面怕是会怪罪下来,不能这么干!
是你们架着本老爷过来,说什么新房子一定能到手。
如今又怎么样呢?
带累本老爷,连官职都丢了!”
“啪!”
冯举人越想越生气,气冲冲的跑过去,就给了姚冬儿一个大嘴巴子。
“老爷,你打我?”
姚冬儿不可置信的看着冯举人。
他可是个读书人啊!
怎么还打人呢?
姚冬儿感觉读书人的滤镜碎了一地。
“难道我不该打你吗?你闯下这么大的祸,难道不该打吗?”
冯举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女人,眼里没有一丝温情。
“我......老爷,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只要把粮食拿去给你买官,你便会对我好的!”
可能是情绪占领了智商的高地,以至于姚冬儿都不顾场合,啥都秃噜出来了。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虽然大部分人都往登记处去了,但是原地还是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更别说还是带着桃色新闻的热闹,大伙就更积极了,纷纷围过来细听。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这小贱人有一腿?”
陆姨娘震惊的看向冯举人,没想到老爷也有出卖色相的一天。
“没有的事,你别听她胡说!”
冯举人烦躁的捏了捏眉心。
“你在胡说什么?!本老爷明明是跟段家大郎约定的事情,干你何事?”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冯举人恼怒的撇开关系。
“大郎?以前没有粮食的时候,喊人家心肝宝贝,如今便成大郎了吗?”
姚冬儿忍不住淌下泪来。
当初若是冯举人没有哄她,她怎么可能把粮食就这么送出去?
当初她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说服段大郎把粮食送出去的。
如今他竟然不认账?
“什么心肝宝贝,你可不要凭空污蔑一个读书人的清白!”
“清白?什么清白?”
姚冬儿站起身来,一步步向冯举人逼近。
“当初东耳房里的浓情蜜意,你都忘了吗?
你说过,只要在东北站稳了脚跟,便会娶我进门的!”
姚冬儿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还有浓浓的怨恨。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娶她进门,那我算什么?
我可是给你生了唯一的独子啊!”
陆姨娘抹着眼泪,哭得情真意切。
老爷虽然没说,可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能够扶正的。
如今却告诉她,冯举人宁愿娶这个贱人,也不愿扶正她,怎能不让她伤心!
“难道你要让敏哥儿喊别人作娘不成?
老爷,你好狠的心啊!
你这样对得起我,对得起敏哥儿吗?”
“我...本老爷没说过这样的话,全是这妇人在胡诌,别听风就是雨!”
怎么这女人也来捣乱,冯举人突然觉得疲惫极了。
可能是冯举人这话太过刺耳,姚冬儿更加的不管不顾起来。
“这些你全都忘了吗?你要了人家的清白,还骗走了人家的粮食,如今吃干抹净,便不认账了?”
“胡说!你我之间清清白白,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冯举人气急了,忍不住扬起右手。
可是看着周围人针扎似的眼光,最终还是没扇下去。
只吼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我便把你扭送到衙门里去!”
“衙门?去衙门好啊!正好咱们把这事掰扯清楚了,我家的粮食到底去哪了,总要给我一个交代!”
姚冬儿抬头直视冯举人,一脸倔强的说。
袁家是县里远近闻名的土财主,她是袁家的家生子。
从小的志向,也不过是当少爷的姨娘,成为半个主子,将来的孩子也能做个人。
袁家就是她们这些小丫鬟的天,袁家说啥就是啥。
直到有一年,袁家少爷在外面惹了事,得罪了衙门里的人,她才知道什么是官。
原来读书人的地位这么高,原来她们以为无所不能的袁家,也得向读书人低头。
那时候起,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个不能说出口的愿望。
她想去官宦人家,哪怕是当个姨娘,甚至通房丫头。
所以当冯举人以妻位相许的时候,她几乎是无法拒绝的。
她拒绝不了成为官夫人的希望。
如今幻想破灭,自然是口不择言了起来。
“你家的粮食?你这个贱人,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乌!”
猝不及防的,乌修能冒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一把柴刀,眼睛通红的盯着姚冬儿,恨得咬牙切齿。
“贱人,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乌修能挥舞着柴刀,就冲姚冬儿冲了过去,场面一度很混乱。
姚冬儿灵机一动,便往冯举人身后躲去,这一刀便落到了冯举人的身上。
“啊啊啊啊!”
顿时,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冯举人捂着肩膀,忍不住闭上眼睛。
“老爷!老爷,你可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啊!”
吵归吵,闹归闹,哪怕是为了自己和孩子以后的生活,陆姨娘还是不希望冯举人真出什么事的。
“杨八,快!去请大夫来!”
陆姨娘下意识的吩咐道。
说完了,才发现杨八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个杨八,我回头就把他赶出去,让他吃白饭!”
可惜陆嘉良昨日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又哭了一宿,以至于现在还没起来。
一直跟着冯举人的随从,也早在几日前就被她赶走了,因为家里实在养不起了。
儿子被她勒令不许出门,就怕磕了碰了。
这些流民见她看过来,更是直接扭过头去了。
一时之间,陆姨娘竟找不到去请大夫的人。
但是谁管她呢,大家的目光都被乌修能和姚冬儿吸引过去了。
“姚冬儿,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好心好意的救你们回来,还收留了你们母女俩。
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要这样害我?”
这也是乌修能最想不通的地方,他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了。
“好心好意?难道不是见色起意吗?”
姚冬儿嗤笑一声,这些男人怎么想的,她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冯举人,她就没在男人身上栽过跟头。
“就...就算事见色起意,难道我对你的好就是假的吗?”
乌修能不可置信的看着女人。
见色起意怎么了,哪个男人不是见色起意?
可他给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啊!
“真的......真的又如何,你管我怎么想的!”
姚冬儿心虚的撇过头。
她原先只想要乌家的粮食,没想害人性命的。
但是段家人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才把乌老太和乌秋巧给杀了。
“再说了,你乌修能又有什么资格责怪旁人?
若不是你贪生怕死,抛下老娘和女儿自己跑了,她们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姚冬儿鄙夷的看着乌修能。
当初段家打上门的时候,这个怂货可是毫不犹豫的翻墙跑了。
任凭女儿在院子里如何呼喊,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可能被这话刺痛了,乌修能脸色瞬间扭曲了起来:
“简直强词夺理!明明是你引狼入室,给段家人开门的,若非如此,他们也不能如此轻易得逞!”
“我今天就手刃了你这个贱人,给阿娘和秋巧报仇!”
乌修能举着柴刀,再一次冲了过去。
姚冬儿见事不妙,在田埂间奔跑了起来。
可惜还没等乌修能抓到人,衙门里就来人,让杜若和冯举人去回话。
而且涉及到买官之事,姚冬儿这个当事人也一并被带去问话了。
乌修能的到底不敢当着衙役的面砍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姚冬儿带走了。
杜若见没有热闹瞧了,也只能遗憾的跟着去登记处了。
倒不是她不想收拾冯举人,而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冯举人从村长的位置上撸下来。
村长虽然连芝麻小官也算不上,但是在村里还是有些权力的。
例如今天建房子这事,还是能给她添堵的。
不能让冯举人再这么蹦跶下去,利用村长的职权在村里到处恶心人。
反正住在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
......
登记处,姜格端坐在高堂上等着当事人被带上来,旁边都是围观的百姓。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是啊!又有什么大案子了吗?”
当初附近被偷种粮的时候,大家还心有余悸呢。
这些粮食大部分都是跟朝廷借的,若是被偷了,秋收的时候,拿什么还给朝廷?
多少人吓得觉都不敢睡,卷着铺盖去田边守着。
“听说是小溪村的村长强占孤儿寡母的房子呢,如今闹到公堂上来了。”
“啊?”
“这村长真不要脸!”
“别说了,快看!人来了。”
众人望去,只见衙役带着一群人乌泱泱的过来了,待到堂上,又按着人跪下了。
见杜若也带着明珠跪了下去,姜格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就算大家都知道杜姐跟他关系匪浅,但是也不能样子都不做了。
如今这么多百姓看着呢,他不能留下徇私枉法的话柄。
只有冯举人,因为身上有功名在,不用跟着他们一起下跪,依旧脊背挺直的站在堂下。
“谁是冯高明啊?”
姜格“啪!”的一声,拍了拍惊堂木,明知故问 。
“回...回官爷的话,学生便是冯高明!”
冯举人拱拱手,行了一个读书人的礼。
“现小溪村两百二十位村民,状告你冯高明强占孤儿寡母的房子,你认还是不认啊?”
“大人,学生冤枉啊!学生并未强占孤儿寡母的房子。”
冯举人焦急反驳道。
“原告杜若,你同意不同意冯高明的说法?”
“回大人,民妇不认同冯高明的说法。
今日民妇正带人建房子,冯举人便带着人来阻止民妇修建房屋。
扬言民妇若是继续修建房子,恐有牢狱之灾。
且空口白牙,便要抢占民妇的房子。”
“但据民妇了解,咱们这一朝并没有对村民房屋的地基深度和面积做出具体的规定,只有一些象征着身份的建筑,例如大门前的石狮子......”
杜若简单的把今日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强调:
“今日小溪村大半的村民都在场,都可以作证!”
“胡说!大人别听这狡诈的妇人胡诌,学生从来都没有说要强占她的房屋,而是说要买过来!”
“不给钱,甚至欠条都不打,算什么买?这不是强买强卖吗?跟抢占有什么区别?”
杜若反驳道。
“这....本老爷从来没有说要强占你的房子!”
“是与不是,不是凭你一面之词说了算的,大伙可都看见了!
你今日说过什么话,大伙也都听见了,不如让村民们来作证吧!”
杜若说着,看向姜格:
“大人,民妇还要告发冯高明贿赂上官、私相授受,用粮食买官一事......”
杜若说着,又把冯举人和姚冬儿的事情说了一遍。
“来人!传当事人姚冬儿上堂!”
姜格说着,又拍了拍惊堂木。
姚冬儿很快就被带了上来,她如今恨毒了冯举人,且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后路了。
若是让冯举人全身而退,那自己和女儿,怕是就在小溪村呆不下去了。
于是非常干脆的把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了。
就连冯举人曾经给她写的情诗,都被她翻了出来。
毕竟她曾经那么崇拜读书人,自从跟冯举人好上以后,浓情蜜意之时,自然少不了让冯举人给她写了几首酸诗。
不仅如此,还当场就给大伙念出来了,顿时引起一阵哄笑声。
冯举人更是羞得老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姨娘气得胸膛起伏,忍了又忍,才没有冲上去把姚冬儿扇一顿。
老爷都没有给她写过诗,这个贱人她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