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主城的太守府内,朱文正正对着舆图皱眉。他刚收到胡大海战死、边城失守的消息,那张素来沉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焦灼之色。
“将军,汉军先锋已过枫桥,距主城不足三十里!”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府,声音带着颤抖,“看旗号,是黄忠的主力大军,黑压压一片,怕是有十万之众!”
朱文正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茶杯被震得粉碎:“胡大海这个废物!连一日都没守住!”他虽怒,却没乱了方寸,转身对副将道:“传我命令,即刻关闭四门,所有守军上城布防!”
“可是将军,咱们只有五千兵马,怎么守?”副将急道。
朱文正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去!把城外的青壮全部强征入伍,不管是农夫还是商贩,只要年满十六、不足六十,全部带上城墙!再把府库的兵器、甲胄全搬出来,哪怕是锈迹斑斑的刀枪,也比赤手空拳强!”
“强征青壮?这……”副将有些犹豫,强征百姓守城,容易激起民变。
“顾不得那么多了!”朱文正厉声喝道,“城破之日,玉石俱焚,他们想活命,就得拿起刀枪跟咱们一起守!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末将领命!”
命令传下,会稽主城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冲上城墙,青壮们被刀枪逼着搬运滚石、擂木,哭喊声、斥骂声混在一起,与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交织,透着一股末日降临的绝望。
朱文正亲自登上城楼,望着城外渐渐逼近的烟尘,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一战不仅关乎会稽的存亡,更关乎江东的后路——一旦会稽失守,黄忠的大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插建业腹地,朱元璋的防线将彻底崩溃。
“将军,青壮已募集完毕,加上原有兵马,共凑了两万人。”副将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只是……很多人连兵器都不会用。”
朱文正看了一眼城墙上那些面带惶恐的青壮,他们大多穿着破烂的布衣,手里握着生锈的长矛,甚至有人拿着锄头、扁担,与城下汉军的精锐形成鲜明对比。
“不会用也要用!”朱文正沉声道,“把老兵和青壮混编,每十个人里安排一个老兵带队,教他们如何投石、射箭!告诉他们,守住城池,每人赏粮三石;若敢后退,格杀勿论!”
他指着城墙内侧堆积的柴草:“再备些火油,汉军若架云梯攻城,就给我往下泼!我倒要看看,黄忠的十万大军,能不能啃下我这会稽主城!”
不过半日,黄忠的十万大军便兵临城下。黑压压的军队在城外列阵,旌旗如林,甲胄映日,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肃杀之气。
黄忠勒马立于阵前,望着高耸的会稽城墙,眉头微皱。城墙上虽人影绰绰,却多是些散乱的青壮,真正的守军不过数千,可城头上的滚石、擂木堆积如山,显然朱文正已有准备。
“文长,你伤势如何?”黄忠看向身旁的魏延。经过两日休整,魏延的伤口已包扎妥当,脸色却仍有些苍白。
“多谢将军关心,已无大碍!”魏延抱拳,眼中战意不减,“末将愿再为先锋,率军攻城!”
黄忠摇头:“朱文正虽年轻,却颇有谋略,不可轻敌。庞德,你率两万兵马攻西门;高翔,你率两万兵马攻南门;文长,你随我攻东门,留下北门作为疑兵,牵制敌军!”
“末将领命!”
三声号炮响起,汉军的攻城战正式拉开序幕。
东门下,魏延亲率五千精兵,推着十架云梯冲向城墙。城头上的朱文正见状,冷笑一声:“放箭!”
数百支箭矢如雨点般射下,汉军士兵举着盾牌冲锋,不时有人中箭倒地。魏延一马当先,挥舞长刀拨打箭矢,很快便冲到城下。
“搭云梯!”
十架云梯很快架上城墙,汉军士兵如蚂蚁般向上攀爬。朱文正却早有准备,大喊道:“推!”
城头上的青壮们在老兵的指挥下,合力推动云梯。两架云梯被推得倾斜,上面的汉军士兵惨叫着摔落,瞬间被城下的乱箭射成刺猬。
“火油!”朱文正再次下令。
数十桶火油顺着城墙泼下,紧接着,火把如流星般落下。火油遇火即燃,城墙下顿时变成一片火海,汉军的冲锋势头被硬生生遏制。
“奶奶的!”魏延看着火海中的士兵,目眦欲裂,“给我用投石机!”
十架投石机被推到阵前,石块呼啸着飞向城头。城头上的守军被砸得惨叫连连,几处垛口被砸塌,露出了缺口。
“冲!”魏延抓住机会,再次下令冲锋。
汉军士兵踏着同伴的尸体,冒着烈火向上攀爬。一名士兵刚爬到城头,便被一名青壮用锄头砸中脑袋,脑浆迸裂;另一名士兵纵身跃上城,却被数柄长矛刺穿身体。城墙上的厮杀,惨烈到了极点。
南门的战事同样激烈。高翔率军猛攻,却被朱文正调来的两千精兵死死挡住。朱文正站在城楼最高处,用旗帜指挥各城门的守军相互支援,哪里吃紧便调兵去哪里,将有限的兵力运用到了极致。
“将军,南门快撑不住了!”一名亲卫跑来禀报。
朱文正看向南门方向,只见汉军已攻上城头,正在与守军厮杀。他当机立断:“调西门的五千青壮去支援南门!告诉他们,退者死!”
青壮们被刀枪逼着冲向南门,虽然胆怯,却在求生的本能下奋力拼杀。汉军的攻势再次被遏制。
黄昏时分,汉军的第一次攻城宣告失败。城下尸横遍野,护城河被染成了血红色;城头上的守军也损失惨重,青壮们死的死、伤的伤,连老兵都折损了近半。
黄忠望着紧闭的城门,脸色凝重。他没想到朱文正如此难缠,仅凭两万人马,竟能挡住十万大军的猛攻。
“将军,要不要夜袭?”魏延问道。
黄忠摇头:“朱文正必定防备夜袭,强攻只会徒增伤亡。传令下去,今夜休整,明日再攻!”
接下来的几日,汉军连续攻城,却始终无法攻破会稽主城。
朱文正仿佛不知疲倦,日夜守在城头上,双眼布满血丝,却依旧思路清晰。他让人在城墙内侧挖了暗沟,一旦汉军挖地道攻城,便能及时发现;他还让人将城头上的石块、擂木分区域堆放,确保每个垛口都有足够的防御物资。
第五日,庞德想出一条计策,假意猛攻西门,暗中却派五千精兵携带铁锹,从侧翼挖地道,试图潜入城中。可地道刚挖到城墙下,便被朱文正布置的暗沟发现。
“放毒烟!”朱文正一声令下。
士兵们将点燃的艾草、硫磺扔进暗沟,浓烟顺着地道倒灌进去。地道内的汉军士兵被呛得纷纷逃出,刚露头便被城头上的弓箭手射杀,五千精兵折损过半。
第七日,高翔率军使用冲车撞击南门。冲车由数十名士兵推动,前端包着铁皮,威力巨大,几下便将城门撞得摇摇欲坠。
朱文正见状,亲自带着亲兵冲到南门,大喊道:“用铁链锁门!再堆上沙袋!”
士兵们冒着城下的箭雨,将粗大的铁链缠绕在门闩上,又扛来数百袋沙土,死死顶住城门。冲车再撞,城门虽发出“咯吱”的声响,却始终没有被撞开。
城下的高翔气得哇哇大叫,却毫无办法。
东门的魏延更是急火攻心,他亲自带领敢死队攻城,身上又添了两处伤口,却依旧没能攻上城头。
黄忠站在阵前,看着城头上依旧挺立的朱文正,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敬佩。这个年仅二十余岁的将领,竟有如此坚韧的意志和出色的指挥才能,若是生在汉军,定是一员良将。
“将军,再这样下去,我军伤亡太大了!”庞德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几日攻城,汉军已折损近两万人,而城中的守军虽损失更重,却依旧死战不退。
黄忠沉默片刻,道:“传令下去,暂停攻城,围而不打。朱文正强征青壮守城,城中粮草定然不足,我等只需耗上几日,他们自会不战自溃。”
“可是将军,岳帅和周将军还在等着我们夹击朱元璋……”
“我知道。”黄忠打断他,“但强攻只会让我们损失更大,得不偿失。会稽是块硬骨头,得慢慢啃。”
汉军停止了攻城,却依旧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城头上的朱文正见状,心中反而更加不安。他知道,黄忠这是要困死他们。城中的粮草本就不多,强征的青壮更是消耗巨大,最多只能支撑十日。
“将军,粮仓快空了!”亲卫的禀报证实了他的担忧。
朱文正望着城外的汉军大营,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能挡住汉军的猛攻,却挡不住粮草耗尽的现实。
“再坚持几日。”朱文正声音沙哑,“或许……或许朱公的援军很快就到了。”
他说这话时,自己都没有底气。他知道,朱元璋的主力被死死牵制在北线,根本不可能分兵来救。
城头上的守军和青壮们,看着城外平静的汉军大营,脸上都露出了惶恐之色。连日的苦战早已耗尽了他们的力气,如今粮草告急,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只有朱文正,依旧站在城楼最高处,目光死死盯着远方,仿佛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奇迹。会稽主城的攻防战,进入了最煎熬的僵持阶段,而这僵持的背后,是无数士兵和平民的生命,在无声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