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边的积雪还没化透,晨光洒在湖面,映得碎冰泛着粼粼的光。
宋依安蹲在石阶上,手里捧着一小把灵谷,指尖轻扬,引得三只通灵性的仙鹤围过来,尖喙啄食时还会用翅膀轻蹭她的手腕。
“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
她笑着揉了揉最胖那只仙鹤的头顶,声音软下来,“昨天冻着了吧?今天的灵谷我用温水泡过,不冰嘴。”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空地上突然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寒气,原本还在啄食的仙鹤猛地受惊,扑棱着翅膀往后退,缩在宋依安身后,细长的脖子绷得笔直,满眼警惕地望着寒气来源。
是冰玄天。他盘膝坐在雪地里,周身寒气缭绕,连地面的积雪都凝结成了冰晶,冰魄枪斜插在身侧,枪尖泛着冷光。
他闭着眼,对周遭的动静恍若未闻,只是专心运转《冻天诀》,灵力流转间,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裂。
宋依安皱起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冰玄天,你就不能收敛点气息吗?它们只是普通的仙鹤,哪受得住你这么重的寒气?”
冰玄天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弱者自扰。”
他指尖的寒气微微收了收,却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原样,“瑶池是昆仑灵气汇聚之地,它们常年在此,本就得益良多。些许寒气带来的不适,何须在意。”
“何须在意?”
宋依安提高了声音,指了指身后还在发抖的仙鹤,“你看它们吓得那样!修炼也不急于这一时,稍微控制下气息很难吗?万物皆有灵,不是只有力量才重要!”
“力量不重要?”
冰玄天终于睁开眼,眼底没有丝毫温度,“若没有力量,这些仙鹤早被山间的妖兽捕食;若没有力量,昆仑也护不住这瑶池。”
“你所谓的‘有灵’,不过是建立在足够强的力量之上。与其浪费时间在意它们的感受,不如多修炼。”
宋依安被他堵得说不出话,看着他重新闭上眼,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能气呼呼地转身回到瑶池边,抱起受惊的仙鹤,轻声安抚。
她知道和冰玄天说不通,他的世界里,只有力量和效率,那些柔软的、关于情感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是无用的累赘。
可她偏不这么认为,就像父亲教她的,昆仑的道,不止有斩妖除魔的刚,还有护佑生灵的柔。
.........
三日后,昆仑后山的警报钟突然响起,急促的钟声在山谷间回荡。玉虚子召集弟子议事,面色凝重地说:“后山近日有雪魈异动,已伤了三名巡逻弟子。”
“此雪魈修炼近百年,我命你们二人前去查明情况,若它已彻底凶暴化,无法挽回,便予以清除,绝不能再让它伤人。”
宋依安立刻点头,握紧了玉清昆仑扇:“爹放心,我们一定查清楚。”
冰玄天也颔首,指尖在冰魄枪上轻轻一触,寒气流转:“若需清除,绝不拖沓。”
两人沿着后山的踪迹往深处走,越往山里,妖气越重,地上还能看到零星的血迹和被撕碎的弟子服饰。
宋依安的脸色渐渐沉下来,却没急着下判断,只是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突然停下脚步:“你看这里的脚印,是雪魈的,但脚印旁边还有更小的痕迹,像是……幼崽的。”
冰玄天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地上的小脚印,寒气瞬间将脚印冻结:“雪魈通常独居,若有幼崽,倒是少见。”
两人循着痕迹继续走,最终在一处背风的山洞前停下。
山洞里传来低低的嘶吼声,宋依安屏住呼吸,悄悄探出头,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
山洞深处,一头体型庞大的雪魈正蜷缩在那里,浑身覆盖着雪白的毛发,爪子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看起来凶暴异常。
可它的怀里,却小心翼翼地护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雪魈,小雪魈闭着眼,气息微弱,像是随时都会断气。
雪魈的身前,放着几株泛着温和灵气的暖玉苔,它正用爪子轻轻把暖玉苔往小雪魈身边推,眼神里没有半分凶戾,反而满是焦灼和温情。
“原来它伤人,是为了找暖玉苔给幼崽续命。”
宋依安轻声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它不是彻底凶暴化,只是护子心切。我们没必要杀它。”
冰玄天却皱起眉,握紧了冰魄枪:“任务指令是‘清除威胁’。它已伤了三名弟子,留下便是隐患。幼崽失去母兽,本就难存活,一并解决,永绝后患。这是最高效率的做法。”
“效率?”
宋依安猛地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冰玄天,你眼里就只有效率吗?那是两条生命!”
“母雪魈护着幼崽的样子你没看见吗?它有情有义,不是没有理智的怪物!”
“我们可以取些暖玉苔给它,再找爹要些温和的丹药,帮幼崽稳住气息,然后在山洞外设个结界,不让它出去伤人,等幼崽长大,它自然就不会再闹事了!”
“你的方案,费时费力,且无法保证后续不会出问题。”
冰玄天的语气依旧冰冷,没有丝毫动摇,“雪魈本就属凶性妖兽,今日为护崽伤人,明日未必不会为其他事再伤无辜。与其留下隐患,不如一次性解决。”
他抬起冰魄枪,枪尖对准山洞里的母雪魈,“情感,是弱者才需要考虑的变量。对威胁,不需要留情。”
“弱者?”
宋依安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枪尖,声音里带着怒火,“你说我是弱者?因为我在意生命,因为我不想滥杀无辜,所以我就是弱者?冰玄天,你的心是冰做的吗?”
“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心?你只看到它伤人的事实,却看不到它为什么伤人!你只知道用力量解决一切,却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靠杀就能解决的!”
“多说无益。”
冰玄天眼神一寒,手腕发力,想推开宋依安的扇子,“让开。”
“我不让!”
宋依安握紧玉清昆仑扇,扇面一挥,【流云拂】的罡风瞬间涌出,强行推开了冰魄枪的枪势,“你要杀它们,先过我这一关!”
冰玄天没想到她会真的动手,眼底闪过一丝冷厉,却没有真的下狠手。
他手腕一转,冰魄枪上泛起层层冰晶,【冰华绽】的招式展开,无数锋利的冰晶朝着宋依安飞去,却都刻意避开了她的要害,只是想逼她后退。
宋依安也不含糊,【璇玑步】施展开来,身形如蝴蝶般灵巧闪避,同时扇尖一扬,【岚羽箭】密集地射向冰玄天的枪路,试图打乱他的节奏。
可她心里太急,担心山洞里的雪魈母子,招式间难免露出破绽。
冰玄天抓住机会,枪身一横,用枪杆狠狠撞向宋依安的扇柄。
“咔嚓”一声,宋依安只觉得手腕一麻,玉清昆仑扇脱手飞出,落在雪地里。
紧接着,冰冷的枪尖抵在了她的喉前半寸,寒气让她的皮肤微微发颤。
“你,输了。”
冰玄天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眼神里没有得意,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片空茫的冰冷。
宋依安没有退缩,反而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却没有半分软弱:“我输了招式,却没输道理。冰玄天,我今天才真正认识你。”
“你不是冷,你是空!你心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在意的东西,没有想守护的人,只有力量和效率。这样的你,就算再强,又有什么意义?”
冰玄天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听着她带着的质问,指尖的枪尖微微顿了顿,却终究没有任何回应。
他收回冰魄枪,转身就走,没有再看山洞里的雪魈,也没有再看宋依安一眼,背影在雪地里拉得很长,冰冷得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寒冰。
宋依安看着他走远,蹲下身捡起玉清昆仑扇,拍掉上面的雪。
她深吸一口气,擦掉眼角的泪水,转身走进山洞。母雪魈警惕地看着她,却没有攻击,只是把幼崽护得更紧。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
宋依安放柔声音,从储物袋里拿出几株暖玉苔,又拿出一瓶从父亲那里要的凝神丹,轻轻放在雪魈面前,“这个能帮你的孩子稳住气息,我再帮你们设个结界,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
她在山洞外布下昆仑的守护结界,淡青色的光晕笼罩着山洞,像一层温柔的屏障。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往回走,雪落在她的发梢,却没让她觉得冷。
她知道,她和冰玄天的矛盾,从来都不是配合的问题,而是道不同的鸿沟。但她不会放弃自己的道,就像她不会放弃那些需要守护的生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