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劳斯莱斯如同沉默的守护者,平稳地滑入别墅的车库。
引擎熄火,世界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与江家老宅那令人窒息的喧嚣和压抑相比,这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江月月依旧紧紧挽着秦牧的手臂,仿佛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
直到司机老陈轻声提醒:“江总,到了。”
江月月这才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微微颤了一下,松开了手。
“嗯,辛苦了,老陈,你也早点休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是,江总。”老陈恭敬应道,目送着两人下车,走进别墅,这才缓缓将车开走。
别墅内灯火通明,温暖的空气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但江月月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依旧缠绕在她的骨子里。
她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步伐有些虚浮。
秦牧跟在她身后,怀里还抱着那个紫檀木盒子,像只忠诚的大狗。
他敏锐地感觉到月月的情绪很低落,比之前在老宅时还要低落。
“月月,”他小声唤她,语气里充满了担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手好凉。”
他伸出手,想要去握她的手,却又有些犹豫,怕自己笨手笨脚又惹她难过。
江月月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站在灯光下、一脸关切和无措的秦牧。
他穿着那身昂贵的西装,俊朗的脸上带着纯粹的担忧,眼神清澈得能倒映出她此刻苍白而狼狈的影子。
就是这个人。
这个被所有人唾骂为“废物”、“傻子”的人。
这个她拼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人。
却在最关键的时刻,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成为了拯救她的英雄。
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只是……本能地展现了他自己。
可正是这份“本能”,却拥有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想到今晚在老宅,他独自承受的那些铺天盖地的辱骂和羞辱,想到二叔公、江辰那些人恶毒的嘴脸,想到奶奶那冷漠的态度……
一股强烈的后怕和心疼,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江月月一直强撑着的堤坝。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
不是委屈的哭泣,而是一种情绪极度紧绷后的宣泄,一种差点失去重要之物的恐惧。
“秦牧……”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为没能更好地保护他而道歉。
为让他承受了那些本不该他承受的恶意而道歉。
为她曾经或许也有一瞬间,因为外界的压力而动摇过而道歉。
秦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坏了。
他慌了神,手里的紫檀木盒子“哐当”一声掉在地毯上也顾不上了。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江月月哭得浑身发抖,急得眼圈也红了。
“月月不哭,月月不哭……”他笨拙地重复着,伸出手,想要像以前她安慰他那样,拍拍她的背,却又不敢用力。
最终,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用自己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江月月冰凉颤抖的手。
“月月,没事了,没事了。”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虽然词汇贫乏,但语气里的焦急和关心却无比真挚,“那些坏人……他们说的话,我……我都没记住。你不要难过,不要哭。”
他看着她流泪的眼睛,心里难受得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只要月月没事就好。”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执拗的坚定,“我不要紧的。他们骂我,我不怕。但是……但是他们让月月难过,让月月哭……我……我不喜欢。”
他表达得有些混乱,但江月月听懂了。
他在告诉她,他不在乎自己受了多少委屈,他在乎的,只有她是否安好。
这份笨拙却无比赤诚的维护,像一道暖流,彻底融化了江月月心中的冰寒。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自己还惊魂未定,却一心只想着安慰她的男人。
看着他因为着急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他清澈眼眸中毫不掩饰的心疼。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不再是单纯地因为哥哥的遗言而保护他。
也不再是仅仅因为责任和承诺而留他在身边。
在经历了今晚的共同患难,在见识了他那不为人知的耀眼光芒后,在感受到他这毫无保留的、赤子般的维护后……
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悄然发生了变化。
变得更深,更沉,也更……坚定。
她反手紧紧握住秦牧的手,将他的手掌贴在自己依旧残留着泪痕的脸颊上。
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和略显粗糙的薄茧。
“秦牧,”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止住泪水,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谢谢你。”
谢谢你的出现。
谢谢你的守护。
谢谢你是你。
秦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郑重道谢弄得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憨憨的笑容。
“不用谢的,月月。”他小声说,耳朵尖微微泛红,“我们是一家的。”
“一家”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简单而纯粹的归属感。
江月月的心,被这个词狠狠撞了一下。
是啊,他们是一家的。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
她看着他傻乎乎的笑容,看着地上那个装着无价之宝的紫檀木盒子,再想到今晚那惊天逆转的一幕幕……
心中百感交集,最终都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带着释然的叹息。
她拉着秦牧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坐下,依旧没有松开他的手。
“秦牧,”她看着他,语气温柔而认真,“以后……不要再让别人那样欺负你了,知道吗?”
她指的是他默默承受辱骂的事。
秦牧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可是……月月你说,不能打架。”
他还记得之前的叮嘱。
江月月心中一酸,柔声道:“不是让你打架。是……如果有人很坏很坏地骂你,欺负你,你要告诉月月,或者……你可以保护自己,不要傻傻地站着让他们骂。”
她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但她必须告诉他。
秦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保护自己……”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也要保护月月。”
江月月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终于破涕为笑。
她伸出手,轻轻擦掉他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一点泪痕,动作轻柔。
“嗯,我们互相保护。”
夜色深沉。
别墅外寒风依旧,别墅内却暖意融融。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两颗心在彼此的依靠和温暖中,靠得更近了。
一种名为“爱情”的藤蔓,在共同历经风雨的土壤里,悄然扎根,开始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