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影子”的短暂重逢,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通往过去的那扇门。
那些属于“阎罗”的责任、仇恨与未竟的使命,如同潮水般涌来,与“秦牧”这近一年来的温馨日常激烈地碰撞、交融。
他站在破败的厂房中,身影依旧挺拔,却仿佛背负上了无形的重量。
江月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气息的变化。
那不仅仅是因为伤后的疲惫,更是一种……找到了归属与方向后的沉凝。
她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唤回。
“还需要……做什么吗?”她仰头看着他,声音很轻,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支持。
无论他要做什么,她都会在他身边。
阎罗(秦牧)低头,对上她清澈却坚定的眼眸。
心中那片因血腥和杀戮而冰封的角落,似乎又被这抹温柔悄然浸润。
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小手,用力紧了紧,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也像是在给予她承诺。
“嗯。”他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一旁肃立的“影子”,“需要联系一个人。”
他没有说联系谁,但“影子”立刻心领神会,眼神中爆发出强烈的期待和激动。
队长要联系老首长了!
龙魂,或许真的要重现世间了!
阎罗(秦牧)松开江月月的手,示意她稍等。
然后,他在江月月略带好奇和“影子”无比专注的目光中,伸手探向自己那件破损家居服内侧一个极其隐蔽、做工特殊的小口袋。
那是江月月之前为他定制衣服时,他自己要求加上去的,当时只说是想放点“小零碎”,她并未在意。
此刻,只见他从那个看似扁平、空无一物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张名片。
一张看起来非常普通,只印着一个名字“叶知秋”和一个看似随意的手写体电话号码的白色名片。
纸质甚至有些陈旧了。
江月月认得这张名片。
是那次在拍卖会上,叶老赏识秦牧的才华,亲自赠予他的。
秦牧回来后,就像对待什么宝贝一样,仔细地收了起来,偶尔还会拿出来看看,眼神茫然,似乎想从上面看出点什么。
原来,他一直贴身带着。
原来,这看似普通的名片,竟然藏着如此重要的联系通道。
阎罗(秦牧)拿着那张名片,指尖在那串手写体的电话号码上缓缓摩挲着。
他的眼神变得极其专注,仿佛在回忆某种极其复杂精密的操作流程。
这不是普通的拨号。
这是只有极少数核心人员才知道的、最高级别的单线加密通讯的物理密钥之一。
名片本身是特殊的感应材料,那个手写体的号码,看似随意,实则每一笔划的走向、弧度、墨水成分,都对应着不同的解密参数。
他需要按照特定的顺序和力度,用指尖激活这些“笔画”,才能与那个特殊的、几乎永不占线的保密终端建立连接。
这需要绝对精准的记忆和稳定的手法。
而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头部受创,记忆也才恢复不久。
他能做到吗?
江月月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他。
“影子”更是拳头微微握紧,连大气都不敢出。
阎罗(秦牧)闭上了眼睛,似乎在脑海中最后确认了一遍流程。
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双眼!
眼神锐利如鹰,所有的疲惫和恍惚瞬间消失,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专注。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开始在那串手写号码上,以一种看似毫无规律、实则蕴含某种独特韵律的方式,快速而精准地点按、滑动。
他的动作很快,带着一种久违的熟练。
仿佛这个动作,他已经重复过千百遍,早已刻入了肌肉记忆的深处。
指尖与名片接触的地方,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流光一闪而逝。
江月月甚至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她只能看到秦牧无比认真的侧脸,和那稳定得令人心安的手指。
“影子”的眼中则充满了激动和自豪。
这就是他们的队长!
即便失忆,即便重伤,一旦触及到这些深植于灵魂的本能,他依旧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阎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
当秦牧的指尖在最后一个“笔画”的收尾处轻轻一点,然后迅速收回时。
那张原本普通的白色名片,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表面仿佛有水波般的纹路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原状。
紧接着。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加密信号接通提示音,如同直接响彻在秦牧的脑海意识中(通过名片内置的微型骨传导装置),也通过他佩戴的、林婉儿之前给的加密通讯器(已与名片信号同步),外放了出来。
“滴——”
一声短促而稳定的长音。
代表着最高优先级的加密通讯链路,已经建立成功!
连接上了!
江月月和“影子”几乎同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阎罗(秦牧)的眼底也掠过一丝如释重负。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空气(实际上是对着名片和通讯器集成的微型麦克风),用一种清晰、冷静、带着军人特有的简练和恭敬的语气,沉声开口。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蕴含着无尽的信息。
“目前坐标,城西,废弃第三机械厂。”
他首先报出位置。
然后,他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平复某种激荡的情绪。
“关于‘天水’任务……”
他提到了那个改变了他和无数兄弟命运的任务代号。
“……阶段性成功。”
这“阶段性成功”,指的并非任务本身(那已经是一场因背叛而导致的惨败),而是指他阎罗还活着,并且擒获了陈枭及其关联的c.S.组织武装力量,为后续的清算打开了突破口。
最后。
他用一种无比郑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重新扛起了如山军令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宣告:
“阎罗……”
“生还。”
“请求……归队!”
归队!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厂房里,也炸响在江月月的心头。
她看着秦牧那挺直如松的背影,看着他即便带伤也依旧坚毅的侧脸,看着他仿佛重新找到了灵魂锚点的眼神。
她知道,她的丈夫,那个需要她保护的“秦牧”,在这一刻,真正地、完整地回来了。
他是她的秦牧。
也是国家的“阎罗”。
而她,将是他最坚实的后盾,无论他选择哪一条路。
她悄悄伸出手,再次握住了他垂在身侧、微微有些紧绷的手。
掌心相贴,温暖传递。
阎罗(秦牧)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和力量,紧绷的肌肉微微松弛,他没有回头,却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他在等待。
等待那个熟悉的声音。
等待那个代表着国家意志和……家的方向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