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焰灼烧带来的记忆碎片如刀片般刮过白宸的神魂,怒炎点燃的暴戾情绪在胸腔炸开,哀火则不断撕扯着七情六欲,最危险的是那些透明的空火地带,稍有不慎就会让身体部位从现实中消失。
当白宸冲破最后一道火幕时,所有感官突然陷入诡异的静止状态。
重力与方向的概念在这里完全崩塌,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齿轮宇宙。
巨大的青铜齿轮如同星辰般缓缓旋转,齿槽间卡着破碎的陆地碎片;微小的齿轮则组成银河般的旋涡,每个齿轮表面都刻着不同灵者的名字。
银蓝色的法则灵髓在齿轮间隙流淌,每次脉动都让空间发出“咔咔”的声响。
白宸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倒影竟映在“天空”中。
那里悬浮着千机城扭曲的镜像。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他试图迈步时,脚下的“地面”突然浮现出无数掌纹,原来所谓的地面不过是千机子左手虚影的掌心。
在天穹中央,传说中的天工棋局缓缓显现。
棋盘由九百九十九具脊椎骨拼接而成,骨节间渗出黑色的记忆黏液。
三百颗头颅制成的棋子分列两侧,每颗头颅的七窍都在喷吐不同颜色的火焰。
当白宸的视线扫过棋局时,所有头颅突然齐声诵念:
“落子无悔…”
棋盘突然翻转,露出背面锈蚀的血字规则。
白宸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衣袍不知何时已化作黑白交错的棋袍,指尖覆盖上了冰冷的玉石光泽。
最骇人的是对面逐渐凝实的对手——起初是千机子的虚影,三息之后竟扭曲成白宸自己的模样:半张血肉脸庞冷漠肃杀,半张机械面孔精准计算,胸腔内跳动的机械心脏与万象炉保持着完全同步的节奏。
“轰隆”一声巨响,穹顶的齿轮突然裂开,滚烫的灵髓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这些银蓝色液体在地面汇聚,蚀刻出六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天为盘,尔为子」。
白宸静立在混沌虚空之中,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棋盘对面不断扭曲变幻的虚影。
他缓缓抬起右手,只见指尖已覆盖上一层玉石般的冷光,执黑先行,将第一颗黑子重重落在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位”。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由九百九十九具脊椎骨拼接而成的棋盘剧烈震颤起来。
三百颗头颅制成的棋子同时睁开空洞的双眼,三百道血光从它们的七窍中喷涌而出,在棋盘上方汇聚成千机子的虚影。
那虚影冷笑一声,枯瘦如柴的手指拈起一颗白玉头骨棋,轻飘飘地落在“三四路”的位置。
棋子落定的瞬间,白宸的左耳突然失去听觉,仿佛有根神经被生生从体内抽离。
“唔…”
白宸闷哼一声,随即便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第二颗黑棋上。
他以血为引,强行将棋子钉在“十六之四”的位置。
这一手名为“饲虎”的棋招暗藏杀机,故意让出右肋空档,引诱对手深入。
千机子虚影毫不迟疑,接连赢下七子。
每一子都带着诡异的元神冲击:第一子让白宸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幼时与师父相见的温馨时刻,随后这段珍贵记忆竟轰然破碎;第三子唤起他对仇人的刻骨杀意,这杀意却化作火苗反过来灼烧他自己的指尖;第七子甚至让他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面对这接踵而至的精神冲击,白宸始终面不改色。
每承受一子,面对一记精神冲击,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用指甲在手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棋盘上,与脊椎骨中渗出的黑色黏液混合,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这自残般的痛楚像一柄冰锥,将陷入幻境的意识硬生生刺醒。
他漆黑的眼眸始终平静如水,目光如炬地凝视着棋局变化。
七子交锋过后,整张棋盘已化作活物般的血肉磨盘,头颅棋子七窍中渗出猩红血丝,在棋盘沟壑间蜿蜒流淌;脊椎骨节不断渗出黑色骨髓,与鲜血交融成诡异的紫红色;每当棋子移动时,都会带起黏稠的血丝,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啪嗒”声。
就在千机子虚影枯瘦的手指即将触及第八颗白子时,白宸眼中骤然迸发出凌厉的血芒。
他右手如电,那颗暗藏已久的黑子断龙挟着破空之声,重重砸落在天元东九路的位置,如同一柄利刃,干净利落地切断了白棋的大龙。
轰——
三百颗头颅棋子同时发出凄厉的尖啸,声浪震得棋盘剧烈颤动。
棋盘东侧的脊椎骨节寸寸断裂,每一节骨缝中都喷出粘稠的黑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
那些断裂的骨节竟像活物般扭曲挣扎,想要重新连接却徒劳无功。
白宸眼中精光暴涨,周身血气骤然沸腾。
他右手食指在最后一颗黑子上划过,带起一道血线,那棋子吸收了漫天血气,瞬间化作一道妖异的血色流光,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直取千机子虚影眉心。
流光所过之处,连混沌虚空都被染成血色。
“放肆!”
千机子虚影暴怒咆哮,枯掌猛然拍下。
半张棋盘应声粉碎,无数脊椎骨碎片夹杂着棋子四散飞溅。
恐怖的灵力波动如怒海狂涛般席卷整个无相天,连悬浮的青铜齿轮都被震得偏移轨道。
然而白宸周身三尺之内,那凝练到极致的血气化作绝对领域,任凭外界天翻地覆,连他的一角衣袂都未曾拂动。
最终,千机子虚影的身形开始渐渐淡化,那对燃烧着幽火的眼眸中竟闪过一丝解脱之色。
他缓缓抬起半透明的手臂,指尖轻触眉心处被血色流光击中的位置,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胜天半子…原来如此…”
这声叹息中蕴含着跨越千年的明悟,话音未落,虚影便如同晨雾般散开,化作缕缕青烟融入四周的混沌之中。
白宸抬手抹去唇边渗出的血丝,指尖沾染的鲜血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