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在琉璃秘境深处闭关三个半月,当他再次踏出时,整片琉璃火海竟如臣子般俯首,七彩烈焰在他脚下温顺流转。
而他周身气息收敛如渊,明明没有半分威压外放,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白芷深深地凝视着他,目光复杂难明。
良久,殿主终是长叹一声,袖袍轻拂,“随我来。”
白宸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他并未多言,只是轻轻颔首,身形便化作一道清冷的流光,随着白芷朝牡丹殿方向掠去。
所过之处,连空气都泛起奇异的波纹。
转瞬间,偌大的议事堂内只剩下寥寥数人。
江离的黑袍无风自动,她目光望向窗棂之外的牡丹花开,指节却捏得发白。
计无双是几人中唯一还算平静的,见到白宸后也只是从容地笑笑,颔首示意。
江子彻的神色复杂难辨,茶盏中的涟漪久久未平,周遭因为他周身灵力的波动而泛起凛冽的寒意。
堂内烛火忽明忽暗,将众人阴晴不定的神色映照得愈发晦暗不明。
窗外,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悄然化作飞灰。
白宸的脚步突然顿住,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他目光深沉地扫过议事堂内众人,眉头微蹙,“如玉呢?”
要知道,在白宸尚未踏足琉璃殿之前,温如玉便已在大陆上有着琉璃殿准少殿主之称。
这绝非空穴来风。
他那一手金剑生莲出神入化,更兼处事公允,在门中威望极高。
若非白宸当年在练武场以一敌三,干脆利落地打败两位掌殿弟子和一名外门弟子联手,又为肃清暗探之事,在后山与白芷当众对峙,恐怕至今都难以服众。
尽管那一战虽然最终败在归墟图之下,但能逼得白芷动用本命法宝全力应对,已足够让所有质疑者闭嘴,生不出反抗之心。
正因如此,今日这般场合,作为真传弟子的温如玉竟然缺席,实在蹊跷得令人诧异。
白芷闻言,脚步微微一顿。
他背对着众人,肩膀几不可察地沉了沉,终是叹了口气。
“他自琉璃秘境出来后,便着手准备突破更天境。”白芷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疲惫,从袖中取出一封鎏金密信,“此刻正在寝殿内闭关突破。”
他转身将信笺递给白宸,鎏金信封在烛火下泛着冰冷的光泽,“这是天辰帝国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你…自己看吧。”
白宸眉梢微挑,随手接过信笺,直接在殿中央的蒲团上盘膝而坐。
他展开信纸的动作随意得像在翻阅闲书,可当目光扫过那行字迹时,向来从容的神色却罕见地凝固了。
“摄政王谋逆犯上,帝国与贵派同气连枝,请求贵派支援。”
他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一顿。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白宸,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错愕。
“谋…逆?”白宸缓缓抬头,语气古怪得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帝国的权力架构与寻常门派并不相同。
在琉璃殿这样的修炼门派,实力便是绝对的话语权。
先祖苍河作为开派祖师,即便如今的殿主白芷面对他时也要执弟子礼,不敢有半分僭越。
这也是白宸能够在琉璃殿站稳脚跟的最根本原因。
实力的差距,直接决定了地位的高低。
但帝国却另有一套法则。
国运之力。
这是帝国最强大的力量源泉,其根本来自于亿万黎民百姓的民心所向。
那些看似渺小的凡人,他们的生息劳作、喜怒哀乐,汇聚成了支撑帝国运转的磅礴伟力。
正因如此,即便三大帝国的顶尖修士数量不及一些一流门派,却依然能稳居“三国九派”之列,在大陆上有着不可忽视的话语权。
这也解释了当年沧浪帝国覆灭时,夜何为何要大费周章策反周边二十八个小国。
唯有从根本上瓦解民心,阻断国运之力的汇聚,才能真正击垮一个帝国。
否则,即便暂时攻破皇城,面对凝聚成型的国运反击,任你修为通天也难逃反噬。
然而,庚辰帝国此刻爆发的内乱却显得尤为蹊跷。
这种同室操戈的行为,无论最终哪一方获胜,都注定难以获得百姓真心拥戴。
毕竟战火一起,最先遭殃的永远是黎民苍生。
民心涣散之下,那浩瀚如海的国运之力便如同无根之萍,再难为任何一方所用。
这本该是对交战双方都极为不利的局面。
可正因如此,局势反而变得更加微妙。
当国运之力无法凝聚时,决定胜负的天平便开始倾斜。
外部势力的干预,高阶灵者的数量与实力,这些平日里被国运压制的因素,此刻反而成了左右战局的关键。
就像两个巨人同时失去了铠甲,胜负往往取决于谁背后的盟友更多,谁的匕首更锋利。
殿外,一阵狂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即将来临。
“天辰帝国的求援信?”
白宸抬眸看向白芷,指尖轻轻摩挲着信笺边缘。
“是。”白芷微微颔首,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沉重。
白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那么…摄政王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殿内突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让所有人神色都不太好看。
琉璃殿本就坐落于天辰帝国境内,千百年来与帝国皇室保持着密切往来。
那位摄政王,白宸并未见过,却明白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不可能不知道天辰帝国与琉璃殿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
无论这场叛乱因何而起,为权也罢,为民也好,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可能忽略琉璃殿的态度。
白芷闻言,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眉心,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罕见的疲惫与无奈。
“摄政王温世安…”他出声解答了白宸的疑惑,“是如玉的生父。”
白芷闻言,深深叹息,指尖轻抚过案几上的一道旧痕,仿佛在触碰尘封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