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的风带着暖意,大巴驶进江南地界时,窗外的景色忽然泼开一片亮黄。成片的油菜花海沿着田埂铺展,像打翻了的阳光,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花香。
夏允把脸贴在车窗上,指尖在玻璃上画着花的形状。黄仁俊从背包里翻出相机,对着窗外按了快门,照片里的花海尽头,有个小小的稻草人,戴着褪色的红布帽。“像不像我们在海边画的舞台?”他把相机递过去,指尖蹭过她的手背,“等下停了车,我们去花海里面走。”
音乐节的场地在花海中央的草坪上。搭建舞台时,黄仁俊抱着吉他坐在田埂上,弦上沾了点油菜花瓣。他拨了个和弦,旋律顺着风飘出去,竟有只蝴蝶停在了琴头上。夏允蹲在他身边,捡了根狗尾巴草,轻轻碰了碰蝴蝶的翅膀:“它也在听你弹琴。”
傍晚的演出,夕阳把花海染成了金红色。当《同行》的前奏响起时,台下的观众忽然举起了用油菜花编的花环,黄色的花影在风里晃,像片流动的小海洋。夏允唱到“路有花相伴,风也变温柔”时,黄仁俊的和声里掺了点江南小调的软,像刚才掠过花海的风。
唱到副歌,他忽然对着她眨了眨眼,口琴的旋律里多了段新调子——是早上在田埂上哼的,当时他说“像油菜花茎,脆生生的甜”。夏允笑着接上去,歌声和口琴声缠在一起,落在花海的波浪里。
演出结束后,两人沿着田埂往住处走。油菜花瓣落了满身,夏允的发梢沾了片嫩黄,黄仁俊伸手帮她摘下来,指尖在她耳后轻轻顿了顿:“回去夹在笔记本里,凑齐第五种花。”
住处是个带院子的老房子,院角有棵枇杷树,枝头挂着青绿色的小果子。黄仁俊从背包里翻出乐谱本,借着院子里的路灯写新曲子,标题叫《花信风》。“这里的高音,想让你试试用气声。”他指着谱子上的音符,指尖在纸页上敲着节拍,“像花瓣落在水面,轻得没有声。”
夏允跟着哼了两句,院外忽然传来卖馄饨的梆子声,笃笃笃,和节拍正好合上。黄仁俊笑起来,在谱子旁画了个小小的梆子:“得把这个也记进去,江南的晚上,就该有馄饨香。”
后半夜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打在枇杷叶上。两人坐在窗边看雨,夏允翻着笔记本,里面的花瓣和票根都带着不同的香气:枫叶的涩、木棉的暖、野菊的清、油菜的甜。黄仁俊忽然从身后抱过琴箱,打开拉链,里面的乐谱册上,夹着的木棉花瓣被雨水润得更红了。
“你看,”他指着琴箱里的塑封袋,“去年在古镇捡的木棉花,还像刚摘的。”夏允伸手碰了碰花瓣,忽然想起他写在乐谱册上的话——“把彼此藏进时光里”。原来所谓的时光,就是这些不会褪色的细节:他剥橘子时沾了汁水的指尖,他写谱子时敲在纸页上的节拍,他把花瓣小心夹进本子时的认真。
雨停的时候,天快亮了。东方的天空泛着浅粉,油菜花海在晨光里慢慢醒过来,露珠挂在花瓣上,亮得像碎钻。黄仁俊把《花信风》的谱子折好,放进夏允的口袋里:“等下次演出,我们就唱这个。”
他牵着她的手往花海走,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夏允低头看着两人的脚印,深深浅浅落在田埂上,像串没写完的音符。她忽然觉得,他们的故事,就像这不断续写的谱子,不用急着收尾——毕竟路还长,花还会开,而身边的人,会一直陪着,把每个春天,都唱成最甜的模样。
远处的稻草人还站在花海尽头,红布帽在风里轻轻晃。琴箱里的木棉花静静躺着,笔记本里的油菜花瓣泛着嫩黄,而新写的《花信风》谱子上,还留着馄饨梆子的记号。他们的歌,还要继续唱下去,唱过一个又一个花开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