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乌云沉甸甸地压着,天际线被抹去,办公室内提前亮起了惨白的灯光。加密频道里那条“部分取得”的消息,像一道转瞬即逝的闪电,照亮了棋盘的一角,随即又被更深的迷雾笼罩。
极东会,核心人物,风险极高。
每一个词都带着冰冷的重量。
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是朴振荣。
“Yuna 小姐,刚刚收到消息,S.m. 方面单方面中止了之前与我们洽谈的一个小型合作项目,理由是‘内部战略调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虽然项目不大,但这是一个信号。”
李秀满开始切割了。他在清理门户,或者说,在斩断所有可能被利用的枝蔓,准备集中力量应对来自我的威胁。
“知道了。”我应道,“我们之前准备的那几个针对 S.m. 二线团体的挖角方案,可以启动了。动作要快,要隐秘。”
“是。”朴振荣顿了顿,又道,“另外……关于《Vogue》封面和巡演升级的消息公布后,股价有了明显回升,但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
“说。”
“主要集中在 Jennie xi 身上。有部分粉丝和媒体,将她之前的情绪波动与这次突如其来的顶级资源联系起来,暗示……这是资本对她的‘补偿’或者说‘封口费’。”朴振荣的语气带着小心。
果然。任何举动都会被解读,被扭曲。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让公关部引导风向,强调这是团队长期努力和全球影响力的必然结果。”我吩咐,“必要时,可以放出一些我们早期与《Vogue》接触的‘痕迹’。”
“明白。”
挂了电话。
我坐回椅子上,打开社交媒体。搜索 Jennie 的名字,关联词条果然出现了 #Jennie Vogue 资源#、#资本的力量# 等话题。点进去,粉丝的欢欣鼓舞与黑粉、路人的阴阳怪气交织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杂烩。
而 Jennie 的个人账号,自那条烛台动态后,再无更新。一片死寂。
这种沉默,在这种语境下,本身就成了另一种解读。
我关掉页面。
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着。
补偿?封口费?
或许吧。
但这世界上,又有哪种给予,不暗含着标价呢?
傍晚,我提前离开公司。没有回宿舍,而是让司机将车开到了汉江边,另一个僻静的堤岸。
下车,江风带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比昨天在观景台时更添了几分寒意。乌云低垂,江面一片铅灰色,波涛暗涌。
我沿着堤岸慢慢走着。不远处,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依旧停在阴影里。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在一处废弃的小码头旁,我停下了脚步。这里堆放着一些生锈的废弃集装箱和缆绳,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江水腥咸的味道。
距离约定的十点,还有一段时间。
我靠在一个冰冷的集装箱壁上,看着浑浊的江水拍打着水泥堤岸,发出沉闷的哗哗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彻底黑透,只有远处城市的光晕,给这片荒芜之地提供了一点微弱的照明。
九点五十分。
身后的阴影里,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我没有回头。
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戴着兜帽和口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我身侧,与我一样,靠在集装箱上,望着江水。
是那个电子音。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扁平的、黑色的金属盒子,递了过来。
盒子不大,比手机略厚,触手冰凉,表面没有任何标识。
我接过,没有立刻打开。
“验货。”电子音毫无起伏。
我按下盒子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卡扣。盒盖无声滑开一道细缝。里面不是文件,也不是U盘,而是一枚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生物芯片。
我取出随身携带的微型读取器,将芯片嵌入。读取器的屏幕上,瞬间滚过大量加密数据流,夹杂着几张极度模糊但能辨认出人物轮廓的照片,以及几段被处理过的、断断续续的音频片段。
其中一张相对清晰些的照片,是一个穿着传统和服的老者,坐在一间充满日式枯山水意境的茶室内,正低头斟茶。他的侧脸轮廓,与我所知的极东会某位长老级人物,有七分相似。
另一段音频里,一个经过变声处理、但依旧能听出年纪不轻的男声,用日语夹杂着少量韩语,断断续续地说着:“……李君……过于……急躁……上面的意思……是稳定……不宜……正面冲突……”
数据流还在滚动,显示着复杂的资金往来路径,最终指向海外数个离岸账户。
信息量巨大,且确实触及了核心。
我关闭读取器,取出芯片,放回金属盒子,盖上。
“东西没错。”我说。
电子音沉默着,似乎在等待。
我知道他在等什么。
我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同样小巧的银色金属管,递了过去。
里面,是我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关于国内某位与父亲政见不合、且与极东会有过隐秘接触的议员,其家族在瑞士银行的几个匿名账户信息,以及几笔无法解释来源的巨额资金流入记录。
这是“代价翻倍”后,对方索要的“报酬”。
电子音接过金属管,看也没看,直接塞进怀里。
“合作愉快。”电子音毫无波澜地说完,转身,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迅速消失在集装箱的阴影深处。
我握着那个冰冷的金属盒子,站在原地。
江风更冷了,带着雨前的腥气。
这笔交易,我拿到了能威胁李秀满、甚至牵制极东会的筹码。
但我也递出了一把可能伤及父亲政敌、同时也可能引火烧身的刀。
棋局,越来越危险了。
远处,隐隐传来了雷声。
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