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残片的嗡鸣还在耳膜里震，脚底却已经踩实了。
不是光，不是空气，是某种介于凝胶与金属之间的质地，踩上去软中带硬，像踩在冷却的液态装甲上。洛尘下意识绷紧小腿肌肉，萧逸的手腕在同一瞬间反扣住他手腕内侧，力道不大，但稳得像焊死的锁扣。
墟落在最后，一步跨出时，整个人像是被抽了半口气，踉跄半步才站稳。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指缝间渗出一缕极淡的银丝，转瞬被风吹散。
他们没回头。
光门在三人踏入的瞬间收拢，像被无形的手捏灭的火苗，连个波纹都没留下。
“信号断了。”洛尘摸出检测仪，屏幕刚亮起就自动黑屏，只留下一行小字：【外部环境干扰，定位模块离线】。
他皱眉，又试了下星幻空间的入口。
意识沉下去，却撞上一层看不见的膜。图书馆的轮廓模糊，药园的灵气读数归零，系统日志卡在【空间进入低功耗模式】，再往后，一片空白。
“进不去？”萧逸低声问。
“不是进不去。”洛尘闭眼再试，指尖微微发麻，“是……被压住了。像有人在上面盖了块铁板，我能感觉到空间还在，但调不动东西。”
萧逸抬手，一缕黑丝从袖口滑出，在空中盘成螺旋状，缓缓扩散。毒丝刚延伸三米，突然像撞上玻璃般扭曲弹回，颜色从墨黑褪成灰白，落地时几乎透明。
“规则压制。”他收回手，语气没变，“这地方不认外来的能量输出。”
头顶的天是紫黑色的，不是夜空那种深邃，而是像被染料泡过，云层呈螺旋状缓慢旋转，没有太阳，也没有星体，光源来自地面——脚边一丛植物正泛着幽蓝的光，叶片细长如针，随风摆动时，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像有人在远处磨刀。
“重力低。”墟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比标准值低百分之十五，走路别太用力，容易失衡。”
洛尘低头看脚印。他们踩过的地方，地表留下浅浅凹痕，但几秒后就开始回弹，像有自我修复功能。
他蹲下，从书包夹层取出一支便携式气体采样管，刚拧开盖子，一股甜腻中带腥的气味扑面而来。脑子一晕，眼前闪过一帧模糊画面——像是无数根藤蔓缠绕着某种发光器官，脉动频率和心跳一致。
“别吸太久。”萧逸一把合上采样管，“有神经刺激成分。”
洛尘甩了甩头，把采样管塞进密封袋。检测仪虽然瘫了，但他随身带的化学试纸还能用。撕开一条，暴露在空气中，三秒后变色：【惰性气体占比78%，未知活性分子x-09浓度超标，建议佩戴过滤装置】。
“能呼吸。”他收起试纸，“但长期暴露可能影响判断力。”
墟没动，目光盯着远处。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地平线边缘隆起一片起伏的“山丘”，走近才发现是巨型植物群——茎秆粗如建筑支柱，表面覆盖着鳞片状苔藓，顶端垂下无数触须般的藤蔓，每根都在缓慢摆动，像是在感知空气中的震动。
“别碰。”墟低声说，“这种结构，八成是感知器官。”
萧逸眯眼：“你见过？”
“类似。”墟摇头，“高维遗迹里有片区域，植物靠吸收意识波动供能。谁靠近，它就模拟谁的记忆片段，直到人自己走进去，变成养料。”
洛尘心头一紧：“那咱们现在……”
“还不确定。”墟抬手，从发梢扯下一根银丝，轻轻弹向最近的一根藤蔓。
银丝飘到半途，突然被一股无形力量吸住，藤蔓“唰”地一颤，表面鳞片齐齐开合，发出“咔哒”一声，像某种机械咬合。
三人同时后退半步。
藤蔓没追，只是悬在原地，微微震颤，像是在“听”。
“它在收集信息。”萧逸低声道，“声波、体温、心跳频率——全在扫描。”
“那别出声。”洛尘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书包内侧。
他知道里面还有一支微型电磁脉冲笔，是空间里炼制的防身小玩意，能短暂干扰电子设备。但现在不确定这地方有没有“设备”可干扰。
他没拿出来，只是把笔的开关拨到了待发状态。
萧逸的手指在袖口轻轻敲了两下，是他们之前约定的暗号：【保持距离，等我信号】。
就在这时，左侧草丛动了。
不是风，是主动的移动。
一株半人高的植物从地底缓缓升起，形态像被拉长的螳螂，前肢是两片锋利的叶刃，躯干由藤蔓编织而成，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圈蓝色光点，正对着三人方向缓缓旋转。
紧接着，右侧、后方，接连升起五六个同样的身影。
它们移动时没有脚步声，身体像滑行在地表，蓝光扫过三人，频率忽快忽慢，像是在“对话”。
“不是攻击。”洛尘用口型对萧逸说。
“是围。”萧逸回了个眼神。
六具藤蔓生物呈环形分布，距离保持在十五米外，不逼近，也不散开，蓝光持续扫描，偶尔相互闪烁几下，像是在传递信息。
“它们在评估。”墟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看我们是不是‘活体数据’。”
“什么意思？”洛尘不动声色地问。
“有些高维生态，把智慧生命当成信息源。”墟盯着正前方那具，“记忆、情绪、认知模式——都是养料。它们现在在判断，我们值不值得‘吸收’。”
萧逸的手指又动了——【准备撤】。
三人缓缓后退，动作一致，幅度极小，像怕惊动什么。
藤蔓生物没追，但蓝光频率加快，头部光圈开始同步闪烁，形成某种规律性的脉冲。
洛尘忽然意识到不对。
他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影子还在，但边缘泛着一层极淡的蓝光，和那些生物的光点频率一致。
“它们在复制我们。”他几乎没出声，“影子……被污染了。”
萧逸眼角微动，立刻抬手，一滴毒血从指尖渗出，滴在地面。
血没散开，而是像遇到磁极般被地表吸收，瞬间消失。
下一秒，最近那具藤蔓生物的躯干上，浮现出一模一样的血滴形状，缓缓流动。
“复制成功。”墟脸色发白，“它们拿到生物样本了。”
“那就别让它们拿全。”萧逸突然抬手，掌心一抹黑光闪过，竟是强行催动黑莲毒劲，在空气中画出一道残影。
那道影子扭曲着落地，像一团乱码。
藤蔓生物的蓝光猛地一滞，头部光圈剧烈闪烁，像是系统卡顿。
趁这瞬间，三人同时加速后撤。
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脚步，是植物群本身的反应——那些巨型茎秆的鳞片全部张开，藤蔓触须疯狂摆动，空气中响起一种低频嗡鸣，像是无数根弦被同时拨动。
洛尘回头看了一眼。
刚才他们站过的地方，地表正在“生长”——一具由藤蔓和蓝光构成的人形轮廓缓缓升起，轮廓的五官模糊，但姿势和他刚才一模一样。
它抬起手，指向他们逃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