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拔弩张
莲心堂演武场的青石板被踏得滚烫,各大门派的旗帜在风里撞出猎猎声响。阿水攥着袖中的莲形石站在廊下,看赵长风领着玄岳门弟子占据了场中最显眼的位置,腰间长刀时不时撞出闷响。
“听说了吗?莲心堂要让那个女娃子用绕莲步应战。”
“用步法怎么赢?怕不是拿不出真本事。”
“我看啊,就是想借着苏家圣石的名头耍花样……”
窃窃私语顺着风飘进阿水耳朵,她指尖掐进掌心,忽然感觉手背一暖。苏承影不知何时站到身边,手里拿着个素布包:“别听他们胡扯。”他把布包塞进她手里,“这是我连夜磨的银针,比寻常绣针粗些,握着顺手。”
布包里的银针带着体温,阿水抬头时撞进他眼底的光里,像落了星子:“你怎么知道我想用……”
“你对着绣绷练了三夜步法,当我瞎吗?”苏承影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声音压得低,“记住我教你的要诀,绕莲步的精髓不在快,在转圜。就像你绣牡丹时,那几针回锋……”
“苏小公子倒是怜香惜玉。”赵长风的声音突然炸响,他提着刀朝廊下走来,身后跟着个面生的青衣剑客,“这位就是阿水姑娘?我给你介绍,这位是黄山派的柳师兄,一手‘断云剑’在江南没逢过敌手。”
柳姓剑客拱手时,目光在阿水身上扫来扫去,像沾了灰的刀子:“久闻姑娘得了圣石碎片,只是不知这剑法……是否也像女子做针线活般,只配躲在闺房里?”
阿水的脸腾地红了,刚要开口,却被方念安按住肩膀。堂主的指尖带着薄茧,力道却稳:“柳少侠有话不妨直说,何必绕弯子?”
“简单。”柳剑客拔剑时,剑光在日头下晃得人睁不开眼,“我要讨教姑娘的绕莲步。若是姑娘输了,就把圣石碎片交出来,再当众认个错,说女子不该抛头露面学剑。”
“若是你输了呢?”苏承影往前站了半步,挡在阿水身前,腰间圣剑发出嗡鸣。
柳剑客嗤笑一声:“我若输了,便拜姑娘为师!只是不知姑娘敢不敢接——用你手里的家伙。”他的目光扫过阿水的袖口,显然以为她藏着短刃。
阿水忽然解开布包,捏起一根银针举过头顶。银针对着日头,亮得像星子:“我就用这个跟你打。”
演武场瞬间安静下来,接着爆发出哄笑。赵长风笑得直拍大腿:“丫头片子疯了?拿根绣花针想戳破谁的衣裳?”
苏承影却没笑,他看着阿水指尖的银针,忽然想起归心泉边那道青芒剑影,柔得像丝线,却能刻石裂玉。他弯腰在她耳边说:“别怕,我在台下给你掠阵。你绣过的莲瓣,比谁的剑花都好看。”
二、针作锋芒
阿水站到场中时,青石板的凉意顺着鞋底往上爬。柳剑客的断云剑在她眼前挽了个剑花,剑气扫得她鬓发乱飞:“姑娘还是趁早认输,免得伤了手,以后连针线都拿不稳。”
“柳少侠出招吧。”阿水捏着银针的手很稳,指尖的薄茧是常年刺绣磨出来的,“我娘说过,绣针能绣出花开,也能挑断难缠的线头。”
话音未落,断云剑已带着破空声刺来。阿水猛地踏开绕莲步,身影像朵被风吹动的白莲,险险避开剑锋。她的步法比三日前更灵动,每一步都踩着刺绣时记熟的经纬,转圜间恰好避开剑势的死角。
“只会躲吗?”柳剑客剑招加快,剑光织成张密网,将阿水困在中央。
阿水忽然矮身,脚尖在石板上旋出个半弧,正是绣绷上“盘针”的走法。她手腕翻转,银针顺着剑网的缝隙递出,不偏不倚点在柳剑客的脉门上。
“嘶——”柳剑客只觉手腕一麻,剑招顿时滞涩。他又惊又怒,挥剑横扫,却见阿水的身影突然模糊,银针在阳光下拉出串串虚影,竟像莲瓣纷飞,层层叠叠挡在身前。
“这是……”苏承影在台下握紧了拳,阿水竟把“平针绣”的细密用到了防守上,每一针都对着剑招的破绽,看似柔弱,却让断云剑寸步难行。
柳剑客被逼得连连后退,额角渗出冷汗。他忽然变招,剑势陡沉,想劈断阿水的手腕。阿水却不退反进,踏着莲步旋到他左侧,银针如“回锋绣”般陡然折转,针尖轻点在他握剑的虎口。
“哐当”一声,断云剑掉在地上。柳剑客捂着发麻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阿水指尖的银针:“你这不是剑法……”
“是绣法。”阿水收针回袖,声音清亮得像山溪,“我娘教我的。她说女子的指尖功夫,未必不如刀剑。”
演武场鸦雀无声,赵长风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阿水忽然转身,从廊下取来个旧木绣绷,高高举过头顶:“各位请看。”
绷上是半幅未完成的绣品,青线绣出的莲花层层叠叠,花心处却用银线绣着柄短剑,剑穗飘带的纹路,竟与莲形石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这是我娘留下的。”阿水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她不是江湖人,却会绣这剑莲。可见苏清寒先祖的功夫,早就像绣线一样,藏在寻常女子的手里了。”
人群里忽然有人低呼:“我祖母也绣过类似的花样!”“我娘的嫁妆里有块帕子,上面的莲花也带剑影!”
苏承影看着绣绷上的银线剑,忽然想起祠堂里那幅苏清寒画像,画中女子袖口露出的半块绣帕,似乎正是这个纹样。他刚要开口,却见柳剑客捡起地上的剑,眼神阴鸷:“妖术惑众!这绣品定是仿造的!”
他挥剑就朝绣绷砍去,阿水慌忙去护,却被苏承影一把拉开。圣剑出鞘的清鸣响彻演武场,苏承影的剑尖稳稳抵住断云剑,眼底翻涌着怒意:“输了不认账,这就是名门正派的规矩?”
柳剑客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梗着脖子喊道:“她用的不是真功夫!有本事……有本事让她用圣石碎片的剑影再比一场!”
话音刚落,阿水袖中的莲形石突然发烫,石缝里渗出的青芒竟顺着她的指尖爬上绣绷。绷上的银线剑忽然亮了起来,与石中剑影遥遥相对,发出细碎的嗡鸣。
阿水低头看着发烫的石头,又抬头看向苏承影,忽然发现他身后的人群里,有个戴着帷帽的女子正悄悄退去,帷帽的流苏上,挂着块与绣绷纹样相同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