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香雾气撞上巨炉虚影的刹那,金光暴涨如潮,嗡鸣未落,反向倒卷。
那声音不再是初燃的轻响,而是沉寂万载的炉心骤然苏醒,自深处传来一声低沉轰鸣。整条通道的铭文壁面剧烈震颤,金纹由静转躁,如活蛇游走,地面裂痕中喷出灼热香雾,带着腐骨蚀灵的腥甜气息。洛尘掌心符纹尚在燃烧,血香正顺着沟壑奔流,却被一股巨力猛然抽离,逆向撕扯回腕口伤口。
他瞳孔一缩,紫眸深处金纹暴闪,识海中调香皿虚影尚未消散,已被无形威压碾成碎光。七十二守护者齐齐抬头,肩甲莲纹寸寸崩裂,幽蓝火焰自裂缝中喷涌而出,缠绕周身,凝成一朵朵半透明的幽莲。他们双目空洞,瞳孔深处却浮现出与洛尘香囊同源的莲纹印记,缓缓旋转,如祭坛开启。
“不对……”洛尘喉间一甜,未及吐血,一股浩瀚意志已自巨炉深处碾压而下。
金光化刃,不是斩向肉身,而是直刺神魂。萧寒闷哼一声,右臂雷弧瞬间熄灭,掌心焦痕裂开,鲜血顺指滴落,在地面蒸腾成紫雾。婉清冰魄剑脱手,剑身嗡鸣不止,仿佛被某种古老之力强行剥离持有权。她双膝一软,寒霜自足底寸寸崩解,冰凰虚影被无形之力拽向炉口,只余一道残影在空气中哀鸣。
洛尘咬牙,指尖符文崩裂,强行调动血脉调香模式。精血自腕部逆流,汇入香囊裂痕,翡翠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内里莲纹微光急闪,竟与巨炉金光产生共鸣。他趁此间隙,将残余香息凝于舌尖,无声刻画一道逆符——非为攻击,只为暂断香引诀的牵引。
符成刹那,血香雾气戛然而止。
巨炉嗡鸣骤停,金光收敛,通道内一时死寂。唯有七十二双燃着幽莲火的眼眸,静静凝视洛尘。
下一瞬,地面铭文翻转,防御阵纹化作倒五芒香阵,血香液体自刻痕中涌出,如活物般缠绕守护者双足,向上攀爬,融入其躯。七十二人同时抬手,掌心相对,灵力熔铸,金光交织成柱,直贯通道穹顶。他们的身形逐渐模糊,血肉与灵力被尽数抽离,化作一道巨大的香殉巨像——通体由凝固的香灰与熔化的灵晶构成,胸口浮现出一枚金色香印,莲纹环绕,与洛尘香囊深处的印记,七分相似。
巨像未动,仅一步踏出。
空间如纸帛撕裂,无数香魂自裂缝中哀嚎而出,化作烟尘缠绕其身。萧寒胸口猛然凹陷,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如断线傀儡般倒飞,脊背撞上石壁,骨骼断裂声清晰可闻。婉清试图凝聚寒霜,指尖刚溢出一丝白气,便被香烟卷走,化为灰烬。她瞳孔微缩,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战斗,是抹除。
唯有洛尘尚能睁眼。
血脉共鸣护住他最后一丝感知。他看见香殉巨像胸口的香印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引动香炉深处一声低鸣,仿佛在回应某种久远的契约。他试图调动系统,识海中却只余残影,香料空间封闭,连青鸾的踪迹都消失不见。
“不是守护……是殉葬。”他低语,声音沙哑如磨砂。
巨像抬手,五指张开,金光如网洒下。不是攻击,而是封印。七十二名香殉者背靠巨炉,盘坐成环,双手结印,掌心相对,形成一道封闭的香炉结界。金光自他们体内涌出,与铭文相连,地面倒五芒阵开始收缩,香炉虚影缓缓下沉,竟要将洛尘三人连同整条通道,一同封入炉心深处。
洛尘挣扎欲起,却发现灵力已被香炉反吸,经脉空荡如枯井。唯有血脉深处,那一缕本源香息仍在跳动,微弱却未熄。他低头,看见香囊裂痕中渗出一滴血,落入香料空间。那滴血悬浮片刻,竟使一株早已枯死的虚空苔,抽出一线嫩芽。
“青鸾……”他低唤。
香料空间角落,青鸾虚影悄然浮现,绿发凌乱,碧眼黯淡。她未说话,只是抬手轻抚香囊裂痕,羽毛微颤,似在承受某种无形重压。片刻后,她嘴唇微动,声音极轻,却如刀刻入洛尘识海:
“香殉之阵,唯有‘主炉者’可破。”
洛尘瞳孔一震。
主炉者?他从未掌控过这香炉,何来“主”?
可香印共鸣,血脉牵引,香殉巨像的每一次呼吸,都与他心跳同频。他忽然明白——这些香殉者,不是敌人,不是守卫,而是锁。锁住香炉,也锁住他体内那股被封印的力量。
巨像结印完成,金光合拢,封炉印即将闭合。
洛尘咬破舌尖,剧痛唤醒最后一丝清明。他抬起颤抖的右手,以血为墨,在掌心写下三字——香非器。
指尖划过皮肉,鲜血淋漓。他未写完,便将手掌狠狠按向地面。
血香渗入铭文,香殉巨像动作骤然一滞。金光结界出现一丝裂痕,婉清趁机抓回冰魄剑,剑身嗡鸣,寒霜重凝。萧寒撑地欲起,右臂雷弧微闪,却无法凝聚。
洛尘未停。
他撕下衣袖残片,蘸血续写——主非奴。
符成刹那,香炉深处传来一声闷响,仿佛某种封印被短暂撼动。香殉巨像胸口香印微颤,幽莲火忽明忽暗。七十二名香殉者齐齐睁眼,目光不再空洞,而是带着一丝……困惑。
巨像缓缓低头,俯视洛尘。
它终于开口,声音如香灰簌落,带着万年尘封的干涩:“主炉者……归来,为何引灾?”
洛尘抬头,紫眸中金纹未退,却浮现出一丝茫然。
归来?他从未来过。
可香囊裂痕深处,莲纹微光闪烁,与巨像胸口印记遥相呼应。青鸾虚影在香料空间边缘轻颤,羽毛飘落,化作一缕青烟,悄然融入香炉虚影。
他张了口,未及回答。
巨像抬起手,五指收拢。
金光结界再度闭合,比先前更密,更沉。婉清冰魄剑再度脱手,剑身嗡鸣不止。萧寒雷弧彻底熄灭,掌心焦痕蔓延至肩胛,皮肤寸寸开裂。洛尘跪倒在地,香囊裂痕扩大,翡翠碎屑洒落,露出内里一枚微型香炉纹路——与巨像胸口印记,完全一致。
香殉巨像缓缓闭眼,金光合拢,封炉印即将完成。
洛尘颤抖的手指,却再度抬起,指尖沾血,缓缓指向巨像胸口的香印。
他声音极轻,却穿透金光:“你……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