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最后一次跳动,熄灭在冷灰之中。
洛尘指尖悬于香炉上方,余温已散。昨夜那丝与黑丝共振的青光,此刻再未浮现,仿佛只是错觉。他收回手,袖口轻拂,香囊紧贴掌心,裂痕深处的微光正被系统缓缓吸收,如同退潮时隐去的暗流。
天光初透,庆功殿的喧闹早已退去,只余下清扫弟子拖动水桶的声响。洛尘立于主位前,目光扫过空荡的席位——那些曾窃议的低阶弟子,已被列入“战后调息”名单,将在辰时三刻集中于偏殿静室。
计划不变。
系统界面浮现在识海,“真言幻香”调配进度:【97%】。梦心蕊的花粉在香料空间中凝成淡金色尘雾,无妄露如泪滴般滑落藤蔓,静识藤缠绕成环,缓缓释放出能松解神识封锁的气息。香雾无色,燃后不散,只需一缕,便可让受体在冥想中吐露真言。
他闭目,神识沉入香丝网络——昨夜布下的“滞言香丝”仍在三人足下缠绕,虽未激发,却已记录下他们心跳频率的异常波动:快、乱、带有规律性停顿,像是被某种外力压制的节奏。
辰时三刻,静室开启。
三名弟子低头入内,衣襟带灰,袖口磨损,与昨夜无异。其余十余名低阶伤员陆续就位,盘膝而坐,神情疲惫却顺从。洛尘步入静室,手中托着一只青玉香炉,炉底刻有三重符文,正是“真言幻香”的载体。
他将香炉置于中央,指尖轻弹,一缕火种落入炉心。
香料燃起,无烟无味,唯有极淡的气流在室内流转。香雾如无形之手,轻抚众人眉心,诱导神识沉入半冥想状态。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只需三息,意识防线便会松动,真言将随呼吸自然流出。
可三息过去,静室中无人开口。
洛尘睁眼,目光掠过众人。那三名被标记者,眼皮微颤,却始终未合;呼吸刻意放慢,灵力紧锁经脉,竟在强行抵抗冥想诱导。其余弟子虽闭目,但眉心紧蹙,神识波动异常警觉,显然也受到了某种暗示。
“真言幻香”失效了。
他不动声色,指尖在香炉边缘轻叩三下,示意仪式结束。众人起身,低头退场,动作整齐得近乎机械。
洛尘立于原地,未阻拦。
香雾散尽,系统弹出提示:【目标对象神识防御等级提升,判定为受控状态,真言诱导失败】。
他走出静室,穿过回廊,脚步未停。心腹弟子悄然跟上,低声汇报:“三人散后未交谈,各自回房,行踪分散。”
洛尘颔首,袖中手指轻点香囊,调出系统解析功能。方才香雾掠过三人衣角时,已悄然采集到一丝残留气息——极淡,却带有阴腐之味。
【成分解析中……】
【主材:幽冥地府“魂烬草”、阴凝炭灰、怨念结晶】
【辅引:玄阴弃徒特制“惧魂香”基底】
【结论:此香可诱发短期记忆混乱与服从性恐惧,常用于精神控制,需定期补香以维持效力】
洛尘眸光一凝。
惧魂香——幽冥系秘方,非寻常弟子可得。联盟内部无此香料流通记录,更无阴气环境可供催发。能持有此香者,必有藏匿阴阵之处。
他调阅香料使用登记簿,神识扫过昨夜至今的每一笔记录。片刻后,目光停在一条不起眼的条目上:
“阴凝炭,三份,取用人:杂役弟子陈六,用途:清理香炉残灰。”
阴凝炭——寻常香料,用于稳定阴火。但三份用量远超日常所需,且陈六并非专职香工,无权调用此类材料。
洛尘指尖划过登记簿,继续追查此人背景:无门派归属,三年前由外门引荐入盟,平日沉默寡言,居所位于主殿西侧偏殿地窖上方,独居,无同宿者。
地窖。
他心中一动。地窖常年阴冷,若以阴凝炭布下小型阴阵,足以维持惧魂香的活性。且位置隐蔽,毗邻主殿,便于监控流言传播。
“不是巧合。”他低语。
当即下令两名心腹伪装成伤员,分别接近三名弟子,借“疗伤香雾”释放微量“回音尘”——此物可捕捉梦呓与潜意识低语。
半个时辰后,回报传来。
其中一人在昏睡中喃喃:“……若说出去……全家魂灯尽灭……”
洛尘瞳孔微缩。
魂灯——修真界血脉命灯,一灭则全族受牵连。威胁直指亲人,难怪无人敢言。
幕后之人,不仅掌握惧魂香,更知晓各派弟子家族底细,且有能力操控魂灯存灭。此等手段,绝非低阶弟子所能拥有。
他立于主殿西侧回廊,银发垂落,指尖轻捻,一缕近乎透明的香丝自袖中滑出,贴地而行,如蛛丝般延伸至地底。香丝末端,正是陈六居所下方的地窖入口。
系统界面浮现地窖灵力波动图:微弱,但规律,每十二息一次,如同心跳。且频率与昨夜香炉熄灭前的青光跳动相似。
“共鸣未断。”他心中明悟。
昨夜那丝共振,并非错觉——是有人在地窖中,以阴阵与香炉残力遥相呼应,试图探测香禁虚实。
他未动。
此刻打草惊蛇,只会让对方藏得更深。必须等其夜间补香,阴阵全开,才能顺丝而下,直击源头。
他假意巡查各殿,实则借香雾掩护,在地窖四周布下“香丝耳目”。每一缕香丝皆与系统相连,可感知温度、灵压、气息流动。只要地窖中有异动,他将第一时间知晓。
婉清的传音符在此时浮现,他抬手一点,神识接入。
“冰魄剑无感应。”她的声音极轻,“阴气被压制,未外泄。”
他点头,传音回:“不必出面,我在等。”
萧寒的雷香双绝虽强,但雷力躁动,易惊动地底阴阵。此事需静,需隐,需一击封喉。
夜幕渐垂,庆功殿灯火重燃,乐声未起,却已有弟子陆续归席。表面平静,暗流已至临界。
洛尘立于回廊阴影处,指尖香丝紧绷,另一端没入地底。系统界面中,地窖的灵力波动突然增强,温度骤降三度,阴凝炭的燃烧痕迹正在被重新点燃。
香丝末端传来一丝极淡的香气——惧魂香,正在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