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瓶在冰面上静静躺着，瓶口朝天，空无一物。
洛尘的手指从香囊上移开，掌心还残留着一丝温热。他盯着桥北端的浓雾，那里原本站着三名黑袍人，此刻只剩几缕未散的寒气，在风中扭曲成细线，迅速被雾吞没。
婉清缓缓放下冰魄剑，剑尖轻点地面，发出一声脆响。她没有收剑，只是将重心微微后撤，站到了洛尘右后方一步距离。她的呼吸很稳，面纱下的目光扫过桥面焦黑的符文痕迹。
萧寒站在左侧断栏边，指尖的雷弧已经消失。他低头看了眼脚边那枚铜牌，弯腰捡起，用袖子擦去表面泥土。图腾露出一角，像是某种盘绕的蛇形纹路。
“他们走了。”萧寒说。
洛尘点头。他能感觉到，空气中那种压抑的灵力波动彻底消失了。符文阵虽然还在地上闪烁，但光芒微弱，像即将熄灭的火苗。系统界面浮现在识海中，一行小字浮现：目标区域共振归零，干扰完成。
他的视线落在最后一名黑袍人转身时露出的背部印记上。那是一个圆形纹样，中心刻着交错的回旋线条，边缘环绕着七个小点。这个图案，他在《上古典制香录》里见过，名为“守陵纹”，属于远古时期守护陵墓的一支隐秘族群。
“不是普通护卫。”洛尘低声说。
婉清走近一块焦土，蹲下身。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地面，触到一处凹陷的脚印。泥土坚硬，但轮廓清晰。她抽出腰间短刃，在旁边划了道记号。“三人步伐间距一致，落地深度相同，像是经过统一训练。”
她抬头看向东北方向的小径。那里有一条被踩倒的枯草带，通向山脊下的阴影处。雾太厚，看不清尽头。
萧寒把铜牌递给洛尘。金属冰冷，表面磨损严重，但蛇形纹路与守陵纹有七分相似。“紫霄宫藏经阁有一卷残本提到过这种标记。守界族，传说他们世代看守通往地底遗迹的入口。后来整个族群消失，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洛尘接过铜牌，指尖抚过纹路。系统自动启动解析功能，光流在识海中快速滚动。片刻后，结果显示：匹配度87%，源自同一文化体系，极可能为同源分支。
他合拢手掌，将铜牌收进香囊。
“他们是守护者。”他说，“不是来阻止我们进入，是警告我们不要踏错一步。”
婉清站起身，拍去手上的灰。她望向远处山脊，雾中有块突出的岩壁，隐约可见一道石门轮廓，半掩在藤蔓之下。“他们的退路正对着那扇门。”
“说明那里是他们的据点。”萧寒靠回断栏，语气低了几分，“可既然有本事布下那种符文阵，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
“因为他们受规则束缚。”洛尘说，“刚才那场战斗，他们始终没有下死手。攻击角度避开要害，力量也控制在驱逐级别。他们要的不是命，是拦住我们。”
“然后呢？”婉清问，“等我们耗尽力气自己离开？”
“不。”洛尘摇头，“他们在等什么。那个首领说过，‘三件信物齐聚之日才是通行之时’。我们现在只有一块金属牌。”
他摸了摸胸口，金属牌还在，但震动已经停止。它曾与符文阵同步，但现在毫无反应。
“也许另外两件还没出现。”他说。
萧寒冷笑一声：“或者，有人比我们先拿到了。”
三人沉默片刻。
洛尘走到符文阵边缘，取出一只青玉小碟，放入一滴透明液体。玉碟泛起涟漪状光晕，缓慢旋转。几缕灰黑色烟丝从地面升起，被吸入碟中，显现出断续的符文轨迹。
“这是他们秘术的残影。”他说，“我能通过这些反推他们的施法节奏。”
婉清走过来，看着玉碟中的光影。“他们用的是循环式灵力流转，每一轮攻击都依赖前一次的能量回流。你的香水打断了这个循环。”
“所以才会崩溃。”洛尘点头，“但这不是普通的阵法。它带有记忆功能，能记录入侵者的灵力特征。下次再靠近，它会直接激活最强模式。”
“也就是说，不能再硬闯了？”萧寒问。
“除非找到破解它的规律。”洛尘收起玉碟，“或者，拿到完整的信物。”
婉清忽然抬手，指向桥下。一条细小的水流从石缝中渗出，水面上漂着一片碎布，被冲到岸边卡在石缝里。她跃下桥面，伸手捞起。
布料粗糙，是玄麻质地，边缘绣着暗银色的回旋纹，与守陵纹极为相似。
“这不是临时做的衣服。”她说，“这是制式服饰。”
洛尘接过布片，放入香囊空间。系统自动归档，并标注：疑似守界族遗物，建议后续比对。
他环顾四周。桥面残留的冰层开始融化，焦黑的符文正在风化。这场战斗留下的痕迹正在消失，仿佛从未发生过。
但他知道，对方一定留下了后手。
“他们不会放任我们留在这里。”他说，“我们必须换个地方。”
“往哪走？”萧寒问。
“不能退回原路。”婉清说，“他们既然能在这里设伏，后面肯定也有布置。”
洛尘望向石门方向。雾依旧浓，但风向变了，吹散了一角。那道石门的轮廓更清晰了些，门缝里透不出光，也没有声音。
“他们往那边撤。”他说，“说明那里是安全区。我们可以找个离得近但不在路径上的地方，先休整。”
萧寒哼了一声：“你是说，离狼窝近点，反而安全？”
“因为他们想不到我们会靠近。”洛尘说，“真正的危险，往往藏在他们认为没人敢去的地方。”
婉清收起短刃，重新背好冰魄剑。“我同意。现在天快黑了，野外不好行动。”
萧寒没再说话，只是把葫芦挂在腰间，拍了拍。
三人开始收拾战场。洛尘将破碎的符文石块集中起来，用香粉覆盖，防止残留灵力引来其他麻烦。婉清检查了所有脚印，确认没有陷阱标记。萧寒则用雷劲在桥面炸出几道裂痕，掩盖他们离开的方向。
一切处理完毕，洛尘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隐藏在雾中的石门。
“他们退得太过整齐。”他说，“不是溃败，是有序撤离。说明上面有人指挥。”
“而且……”婉清忽然开口，“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洛尘回头。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符文阵。”她说，“不是临时布置的。地面刻痕很深，灵力渗透至少三天以上。他们早就在这等着了。”
空气凝了一下。
洛尘眯起眼。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
是谁泄露的消息？
他脑中闪过几个名字，但都没有证据。
“先离开这里。”他说，“等安顿下来再查。”
三人沿南侧山壁移动，避开主道。地势逐渐升高，视野变窄。半小时后，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岩穴前停下。
洞口不大，勉强容两人并行。内部干燥，地面平整，像是常有人清理。
“可以。”萧寒打量一圈，“够隐蔽。”
洛尘取出一枚香丸，放在洞口角落。这是预警装置，一旦有人接近，香丸会释放微量气味，触发他的感知。
婉清铺开一张毯子，坐在靠里位置。萧寒靠着另一边石壁坐下，解下葫芦喝了一口。
洛尘站在洞口，望着外面渐沉的天色。
风从山谷吹过，带着湿冷的气息。远处那扇石门，依旧藏在雾里。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香囊。
里面，那片碎布安静地躺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