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中,那团由迷雾凝成的洛尘幻象缓缓抬起手,掌心浮起一缕同样的幽蓝香气。它动作僵硬,却精准地模仿着他的调香姿态,连指尖符文的流转方向都分毫不差。
洛尘瞳孔微缩,但没有后退。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复制。对方是在回应——回应他释放出的信息,回应这股扰乱认知的香息。它们靠记忆行动,也靠外界反馈维持形态。一旦有刺激,就会本能地做出反应。
“它们不是在攻击。”他低声说,“是在确认自己。”
婉清站在左侧,冰丝紧绷如弦,贴地延伸至三人脚下,形成一道环形防线。她呼吸略沉,面上寒霜更重几分:“它连香水都能仿?”
“不是仿。”萧寒握紧雷葫芦,电光在指缝间跳跃,“是它知道我们会做什么,所以提前摆出样子。”
洛尘摇头:“不,它不知道。它只是……记得。”
他闭眼一瞬,识海中系统界面浮现。关键词滚动而过:**幽冥类灵体、魂核抑制、迷雾栖居者**。之前的提示再次跳出——“畏晨光之息,惧真名之唤,忌情志逆香”。
这些不是弱点,是线索。
他忽然想起“锁魂镇魄香”喷洒时,那些灵体经过残留区域曾出现短暂凝滞。不是被击伤,而是动作紊乱,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方向。还有刚才“疑心幻引香”初现时,第一只灵体竟转头看向身后,像是怀疑背后有人。
它们怕的不是力量,不是火焰或雷霆,而是**不确定**。
“它们的存在依赖认知。”洛尘睁开眼,声音平稳,“只要它们相信自己是完整的、是真实的,就能不断重组。但如果这个信念被动摇……”
“它们就会乱。”萧寒接道。
“不止是乱。”洛尘看着前方那个“自己”,“它们会开始怀疑谁才是真的,然后互相攻击。”
婉清指尖微动,冰丝轻轻震颤:“可你的香水只能影响片刻,它们很快就能适应。”
“因为剂量不够。”洛尘伸手按住腰间翡翠香囊,“下一次,我要调一种能持续干扰自我意识的香。不是让它们痛,是让它们忘——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为何而来。”
他不再多言,盘膝坐下,掌心向上。香囊轻颤,一层淡不可见的屏障扩散开来,将三人笼罩其中。空气变得安静,连迷雾流动都慢了下来。
“我需要三息时间。”他说,“别让它们靠近。”
婉清立刻抬手,十指轻拨,冰丝迅速织成半球状护网,覆盖上方与两侧。萧寒则蹲身将雷劫液注入地面,沿着先前布设的线路缓缓推进,形成一圈隐伏的电痕。
外围,那群灵体已重新列阵。它们静止不动,却散发出压迫性的气息。那只大型灵体仍站在最前,双臂垂落,指尖划过地面,留下焦黑印记。它的脸上没有五官,却让人感觉它一直在“看”。
而那个洛尘幻象,正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每一步落下,地面都没有震动,但它前进的轨迹上,雾气自动分开,仿佛为它让路。
“它来了。”萧寒低声道。
“别管它。”洛尘闭目凝神,“它不是冲我来的,是在试探我们的反应。”
果然,那幻象走到距离冰网五丈处停下。它抬起手,再次模拟调香动作,掌心凝聚出一团虚影般的香雾,朝空中轻轻一扬。
什么也没发生。
但它依旧站着,像是在等待回应。
洛尘心中一动。
它在等效果。它不知道这香有没有用,所以不敢贸然进攻。
“它也不确定。”他睁开眼,“它只是在装。”
婉清皱眉:“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它只复制我?”洛尘盯着那幻象,“为什么不复制你?不复制萧寒?它明明见过你们出手。”
萧寒冷笑:“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不是。”洛尘摇头,“是因为我是变数。之前的战斗里,每一次转折都来自我的香水。它无法理解这种手段,所以只能模仿。但它模仿不了本质,只能照搬表象。”
他伸手探入香囊,取出三样材料——一片银灰色花瓣、一滴透明露珠、一块暗紫色树脂。
“忘我花、虚妄露、执念脂。”他低语,“系统里标注为‘意识扰动’类香材,常用于梦境疗愈与记忆剥离。”
这些材料并不稀有,但组合方式极为特殊。他曾在一本残卷中看到过类似配方,名为“迷心断念香”,专破执念化身。
但现在,他要改。
“不用断念,只要让它产生疑问。”他指尖泛起金光,符文缓缓蔓延,“我不需要它崩溃,只需要它犹豫。”
材料悬浮于掌心上方,静静旋转。
他知道,一旦开始融合,对方就会察觉。那幻象或许不懂调香,但整个灵体集群会立刻感知到威胁升级。
所以他必须快。
“萧寒。”他忽然开口,“待会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攻击那个幻象。”
“为什么?”
“因为它可能是诱饵。”洛尘目光沉静,“真正的攻击,会在我们分心时到来。”
萧寒点头,雷光缠绕手臂,蓄势待发。
婉清则将冰丝再度收紧,护网边缘与地面雷线连接,形成双重预警机制。
时间仿佛拉长。
洛尘并指一点,三种香材同时震颤。银灰花瓣碎裂,化作细粉;透明露珠拉长成丝;紫树脂融化为液滴,缓缓渗入其中。
香气尚未溢出,外围灵体已有反应。
原本整齐排列的队伍出现骚动,几只灵体脚步错乱,甚至撞在一起。那只大型灵体猛然抬头,空洞的脸转向中央。
它感觉到了。
变化正在发生。
洛尘不动声色,继续操控融合过程。他知道,现在不能停。哪怕一丝迟疑,都会让之前的努力白费。
幻象突然动了。
它抬手,掌心凝聚出一团更深的幽蓝雾气,朝这边猛地推出。
一道无形波动袭来,撞在冰网上,发出轻微嗡鸣。护网剧烈晃动,但未破裂。
“它在干扰!”婉清低喝。
“撑住。”洛尘咬牙,指尖符文骤亮。
材料终于开始交融。银灰与透明缠绕成螺旋气流,紫液如墨汁般渗入其中,瞬间染出一圈波纹状光影。
就在这时,地面雷线突然闪了一下。
萧寒脸色一变:“右侧有动静!”
一只灵体不知何时绕到了侧面,正贴着地面疾行,直扑洛尘侧翼。
婉清欲分力拦截,却被另外两只牵制。
萧寒刚要抽身,洛尘却沉声喝住:“别动!它是假的!”
话音落下,那只逼近的灵体身形忽然扭曲,像水波一样散开,露出其后空无一物的地面。
是幻觉。
它们开始用虚假影像扰乱判断了。
“它们在学。”洛尘眼神更冷,“越来越快。”
但他没有停下。掌心光芒大盛,三种材料彻底融合,凝成一瓶晶莹小瓶。瓶身流转着奇异光泽,像是月光落在深潭水面,忽明忽暗。
【新型香水·疑心幻引香】生成成功。
洛尘伸手握住瓶身,尚未打开。
四周气氛骤变。
所有灵体同时停步。那些模糊的面孔齐齐转向中央,仿佛感应到了某种终结的信号。
那只大型灵体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摊开。
灰雾凝聚,几息之后,竟又化作一个微型人形——仍是洛尘的模样,手中还握着一瓶一模一样的香水。
两瓶香水,两个洛尘,隔着迷雾对峙。
洛尘低头看着手中半空的瓶子,知道这一轮试探已经结束。
真正对抗还未开始。
他轻声道:“准备下一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