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夜来客
谷雨时节的京城连下了三日细雨,庭院里的桂树已覆满浓绿,新抽的枝芽在雨雾中泛着水润的光泽。林晚星正坐在窗前翻晒去年的桂花干,忽然听见门环轻响,雨瓜披着蓑衣跑出去开门,回来时手里捧着个油布包裹的木盒,脸上带着困惑:“娘,是个穿青布衫的大叔送来的,说要亲手交给爹,放下东西就走了,连伞都没打。”
靖王爷拆开木盒时,指尖忽然顿住。盒内没有金银玉器,只有半块磨损的玉佩,玉质暗沉,上面刻着的“靖”字已模糊不清,边缘还留着道陈旧的裂痕。他将玉佩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鬓角的银丝在油灯下竟显得有些颤抖。
“这玉佩……”林晚星凑近细看,忽然想起去年整理旧物时见过的图样,“像是你说过的,早年在江南从军时的信物?”
靖王爷没有回答,只是起身走到廊下。雨丝斜斜打在他的青衫上,他望着远处巷口的灯火,声音低沉得像被雨水泡过:“送玉佩的人,是不是左眉有颗痣?”
雨瓜点头:“是啊!爹怎么知道?”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沉。成婚这些年,靖王爷极少提及江南旧事,只说当年从军时遇过一场兵变,旧部大多失散,唯有这块玉佩是幸存的念想。可今夜这玉佩重现,送玉佩的人又被他一眼认出,其中定有隐情。
三更时分,学堂的竹门忽然被撞开,两个浑身是泥的汉子跌进门来,其中一人左眉带痣,正是送玉佩的人。他捂着流血的胳膊,嘶哑着喊道:“王爷!江南出事了!当年的兵变是圈套,张将军他……他被冤杀了!”
二、旧案疑云
汉子名叫秦风,是当年靖王爷麾下的亲卫。他喘着粗气喝下姜汤,断断续续道出真相:十年前江南兵变,并非边将叛乱,而是朝中有人伪造军报,借平叛之名铲除异己。靖王爷当年重伤失忆,被林晚星所救,而坚守阵地的张将军则被安上通敌罪名,满门抄斩,唯有幼子被秦风拼死救出,隐姓埋名至今。
“张将军临刑前说,只有您当年随身的双鱼玉佩能证明清白,可玉佩当年断成两半,您带走半块,另一半藏在将军府的南瓜地窖里。”秦风从怀中掏出张泛黄的纸,“这是地窖地图,属下寻了十年才找到,可刚挖出另一半玉佩,就被人追杀,一路逃到京城。”
林晚星看着桌上拼合的玉佩,双鱼首尾相接,裂痕严丝合缝。她忽然想起去年上元节,那个教雨瓜做南瓜饼的江南姑娘赵灵儿,她的发间总别着枚南瓜形状的银簪,样式竟和张将军家传的纹样一模一样。
“赵姑娘呢?”林晚星猛地站起,“她表妹是不是说过,她们来自江南溧水?”
靖王爷的脸色瞬间凝重。溧水正是当年张将军的封地,而赵灵儿的表妹去年来京后,总在不经意间打听王府旧事,甚至问过雨瓜是否想学江南的兵法棋谱。那时只当是姑娘家好奇,如今想来处处是破绽。
四更天,王府忽然传来惊呼。念暖房里的烛火灭了,床上只剩个空荡荡的被窝,枕头上放着枚南瓜银簪——正是赵灵儿送她的那支。雨瓜攥着银簪大哭:“妹妹说要跟灵儿阿姨学做桂花糕,傍晚就去了她家,我以为她早就回来了!”
三、舍身相护
秦风认出银簪,浑身一震:“这是张将军的女儿贴身戴的!当年属下救的是公子,小姐被寄养在赵家,难道赵灵儿就是……”
话未说完,院墙外传来马蹄声。靖王爷吹灭油灯,将林晚星和雨瓜推进地窖:“这里有暗道通往后山,带着玉佩去见大理寺卿,就说江南旧案有了新证。”他从腰间解下防身匕首,塞进林晚星手中,“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地窖门刚关上,院门就被撞开。火把照亮庭院,为首的竟是京中权贵王大人,他身后跟着赵灵儿,姑娘脸上再无往日温和,眼神冷得像冰:“靖王爷,交出玉佩和张将军的儿子,我便放你家人一条生路。”
“灵儿,你可知你在做什么?”靖王爷挡在窖口前,“你父亲是被冤杀的,我正要为他翻案!”
“翻案?”赵灵儿冷笑,“当年若不是你带兵‘平叛’,我父亲怎会惨死?我忍辱负重十年,就是要让你血债血偿!”她挥手示意手下上前,“把他拿下!”
秦风忽然扑上前,用身体挡住刀锋:“王爷快走!小姐被仇恨蒙了心,她不知道当年是您暗中换了囚车,才让属下救走小公子!”他胸口插着长刀,仍嘶哑着喊道,“地窖里的是您的孩子,您不能死!”
赵灵儿愣住的瞬间,靖王爷已拔刀迎战。刀光剑影中,他左臂的旧伤忽然发作,动作慢了半分,被王大人的手下划伤脊背。鲜血染红青衫,他却死死护住地窖入口,直到听见暗道机关启动的声音,才松了口气。
四、雨过天晴
林晚星带着雨瓜在暗道中奔跑,雨瓜攥着玉佩的小手在发抖,却咬着牙不吭声。快到后山出口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赵灵儿提着灯笼追来,脸上满是泪痕:“等等!秦风……秦风他说的是真的吗?”
林晚星将半块玉佩递给她:“你看这裂痕,十年前是靖王将玉佩掰断,一半留作信物,一半藏起来等日后翻案。他当年重伤失忆,醒来后只记得要找江南的故人,直到遇见你表妹,才慢慢想起往事。”她指着雨瓜刻的木勺,“他教孩子们编南瓜篮、刻木勺,都是因为你父亲最爱种南瓜啊。”
赵灵儿捧着玉佩痛哭失声。这时山下传来马蹄声,大理寺卿带着官兵赶到,王大人的手下见势不妙,纷纷弃械投降。原来秦风早就安排了后手,在送玉佩时就将证据交给了信得过的官差。
天亮时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进王府。靖王爷坐在廊下包扎伤口,赵灵儿跪在他面前,将另一半玉佩奉上:“王爷,是我错怪您了。”
靖王爷扶起她,将拼合的玉佩递给雨瓜:“这双鱼玉佩,一半是责任,一半是亲情。以后咱们一起守护它,好不好?”
雨瓜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指着门外:“妹妹回来了!”
念暖扑进林晚星怀里,手里还攥着块桂花糕:“灵儿阿姨带我去做糕,她说这是我外祖父最爱吃的味道。”
庭院里的桂树经过夜雨冲刷,新叶愈发鲜亮。林晚星看着丈夫带伤却温和的笑脸,看着孩子们手里的玉佩和桂花糕,忽然明白: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暖意,那些隐在岁月中的深情,从来都不会被辜负。就像这谷雨过后的春光,历经风雨,终会迎来最明媚的新生。
靖王爷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远处传来街坊们的声音,他们提着新蒸的南瓜馒头来看望,学堂的竹篮里,还放着孩子们昨夜没编完的桂花纹竹筐。
林晚星望着这满院生机,轻声道:“日子还要继续,咱们的手艺学堂,明天就开课吧。”
阳光洒在两人相依的身影上,将桂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新酿的南瓜酱香混着泥土的气息,在春风里轻轻飘荡,仿佛在诉说着:最好的岁月,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而是风雨过后,依旧有人陪你守着烟火,等着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