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南初雪
元宵刚过,溧水就飘起了开春的第一场雪。学堂的青砖院墙刚砌到半腰,赵灵儿踩着木梯往门楣上挂灯笼,灯笼骨架是秦风新做的南瓜形状,糊上的桃花纸被雪雾染得朦胧。“雨瓜,把桂花浆递过来!”她回头时,见少年正蹲在墙角埋南瓜籽,冻红的鼻尖沾着雪粒。
“秦叔叔说深雪埋籽能耐寒,”雨瓜扒开冻土,把裹着棉布的南瓜籽埋进去,腕上的双鱼玉佩在雪光里闪着光,“等夏天结了南瓜,就把籽留给学堂的孩子们。”他忽然摸到块硬物,刨开积雪竟是块半截的木牌,上面刻着残缺的“李”字,边缘还留着火烧的焦痕。
林晚星正在厨房熬姜茶,陶罐里飘出红糖和桂花的甜香。听见院外的动静掀帘而出,见雨瓜举着木牌跑来,指尖立刻泛起凉意——这木牌的纹路与宫宴上的假勺如出一辙,只是在断裂处隐约可见个“护”字。“快收起来。”她接过木牌塞进袖袋,眼角瞥见墙外有个戴斗笠的身影一闪而过。
靖王爷正和工匠们核对粮仓图纸,听见动静抬头笑道:“婉儿说镇上的老木匠有祖传的防腐漆,掺了南瓜藤汁能防潮。”他指着图纸上的暗格设计,“先皇在手谕里提过,溧水有处前朝密窖,入口就藏在学堂的老槐树下。”话音未落,就见秦风策马而来,马鞍上捆着个麻袋,里面传出微弱的呜咽声。
二、木牌玄机
麻袋里钻出个衣衫褴褛的老者,下巴上的山羊胡沾着冰碴,见到木牌突然浑身发抖:“这是护粮队的令牌!当年李总管放火烧粮仓时,我亲眼见他把另一半扔进了枯井!”他牙齿打颤地指向镇外的乱葬岗,“老奴是江南粮仓的看守,被李氏关在柴房三年,若不是偷藏了半块令牌,早就成了井里的枯骨。”
赵灵儿忽然想起宫宴上的细节:“那木勺的伪造手法,和我外祖父教的雕花技艺极像。”她取来刻刀在木牌背面轻划,露出层暗红的木纹,“这是用血藤汁浸过的红木,只有赵家祖传的‘护粮谱’里记载过这种工艺。”老者听到“护粮谱”三字突然跪倒,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册子,封皮上的南瓜图案与婉儿棉袄里的地图分毫不差。
入夜后,众人围着油灯翻看册子。林晚星发现其中几页被虫蛀过,残留的字迹里反复出现“桂子坞”三个字。“去年采买年货时,婉儿说过溧水有个种满桂树的山坳。”她指尖点在地图上的缺口处,“这里正好缺了块标记,会不会就是密窖的入口?”窗外忽然传来桂树摇晃的声响,秦风拔刀冲出去,只抓到片沾着泥土的衣角。
老者盯着衣角上的补丁惊呼:“这是禁军的军服布料!李氏虽然被抓,但她母亲安插在军中的势力还没清除!”靖王爷立刻让人去查镇上的客栈,果然在客房的床板下发现了密信,上面用南瓜纹加密的字迹写着:“月圆夜,焚粮仓,夺密谱”。
三、月下惊魂
正月十六的月亮格外明亮,雪后的桂子坞泛着银光。秦风带着护院埋伏在老槐树周围,见三个黑影正用铁锹挖树根,领头的人背影像极了宫宴上的李公公——可明明卷宗上写着李公公早已病逝。“动手!”秦风射出的袖箭正中那人后心,对方却像没事人似的转身,面具滑落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
“老东西还没死心!”婉儿举着火把从树后走出,脖颈的疤痕在火光中格外清晰,“当年你把我扔进冰河时,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李公公(实为替身)冷笑一声吹了声口哨,藏在桂树丛里的弓箭手立刻放箭,秦风为护着念暖肩头中了一箭,鲜血瞬间染红了棉袄。
赵灵儿突然想起护粮谱里的记载,抓起地上的南瓜籽撒向火堆,火星骤然炸开,竟在雪地上显出荧光轨迹,顺着轨迹挖下去,露出块刻着桂花纹的青石板。“这是机关!”她转动石板上的南瓜旋钮,地面缓缓裂开,露出通往密窖的石阶,石阶两侧的壁灯自动亮起,照出墙上斑驳的字迹——竟是先皇亲笔写下的护粮誓言。
密窖深处藏着数十个陶罐,打开后里面并非军粮,而是整罐的账册。林晚星翻到最底层的册子,发现夹层里夹着张婴儿襁褓,上面绣着双鱼图案,角落的“安”字针脚与她母亲留下的手帕一模一样。“这是……”她指尖颤抖地抚摸着针脚,忽然想起幼时奶妈说过,她襁褓上也有相同的图案。
四、血脉真相
靖王爷接过襁褓细看,在夹层里摸出块小巧的玉佩,与林晚星一直佩戴的半月佩正好拼成圆形,背面刻着的“靖林氏”三个字让他瞳孔骤缩:“晚星,你是先皇失散的女儿!当年宫变时,你母亲把你托付给江南的林姓商人,用南瓜纹做了标记!”老者凑过来细看,突然跪地高呼:“公主殿下!老奴罪该万死,没能认出您的身份!”
原来当年先皇察觉外戚异动,故意放出公主夭折的消息,将刚出生的林晚星送到江南保护。李公公的母亲为夺权,伪造了公主夭折的证据,还买通工匠模仿赵家技艺陷害忠良。护粮谱里真正的秘密,是记录着皇室血脉的“南瓜胎记图谱”,而林晚星后腰的月牙形胎记,正是公主的信物。
李公公的替身见大势已去,突然引爆藏在树洞里的火药,火光中他嘶哑地喊道:“老夫人说了,宁可毁了密窖,也不能让皇家血脉重见天日!”秦风扑过去将林晚星护在身下,自己却被掉落的石块砸中腿部。就在此时,镇外传来号角声,皇上亲率禁军赶到,火把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密窖门口“护国安民”四个大字。
五、新芽破土
三月的溧水暖意渐浓,学堂的南瓜藤顺着院墙爬出了嫩绿的新芽。林晚星穿着皇上御赐的公主朝服,却更喜欢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锅里蒸着给秦风养伤的南瓜粥,上面撒着刚摘的桂花。“太医说你的腿要多晒太阳,”她端着粥走进卧房,见秦风正在雕刻木轮椅,扶手处雕着缠绕的藤蔓,“等学堂开学,咱们推着轮椅去给孩子们上课。”
赵灵儿被册封为郡主后,依旧每天坐在廊下教孩子们刻南瓜纹。念暖的帕子早已绣好,却不好意思送给雨瓜,悄悄藏在课本里。雨瓜发现后,把自己刻的木牌塞进她手里,上面刻着“藤蔓相连”四个字,背面还藏着个小小的“暖”字。
靖王爷陪着皇上在粮仓巡视,看着新晒的南瓜干堆满架子,笑道:“先皇的心愿总算实现了。”皇上摸着墙上的护粮誓言,忽然转身看向林晚星:“皇妹,这江南的安宁,终究要靠你们这些新芽守护。”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密窖石壁上那些历经岁月却愈发清晰的字迹。
婉儿正在给老槐树浇水,树根处新冒出的绿芽沾着水珠。她脖颈的疤痕早已淡去,只有在笑起来时才隐约可见,却像枚勋章般耀眼。“秦大哥说这树要活五百年,”她回头看向院里忙碌的身影,见林晚星正把南瓜籽分给孩子们,“到时候咱们的孩子,还要在这里学刻南瓜纹呢。”
雨瓜举着新刻的木勺跑来,勺柄上雕着整座学堂的模样,每个窗格里都坐着个小小的人影。“秦叔叔说这叫‘薪火相传’,”他把木勺递给林晚星,阳光落在勺柄的纹路里,折射出细碎的金光,“就像南瓜籽落进土里,总会长出新的希望。”
院墙的南瓜藤不知何时爬过了墙头,在蓝天下舒展着嫩叶,顶端的嫩芽正朝着太阳的方向,努力地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