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指尖还停在茶碗边缘,那层金粉浮得蹊跷,像是有人用细筛轻轻抖过。他没动,连呼吸都压了一瞬。老汉的担子已经转进西市岔道,铜锣晃了半下,没响。
可他知道,对方不是忘了敲锣——是故意不敲。
这路数不对。寻常糖人走街,靠的是锣声引孩子,三步一响,五步一停。眼前这人却把节奏全打乱了,有时快步穿巷,有时又突兀地驻足,像在等什么信号。
谢无妄起身,竹筐早已备好,往肩上一扛,顺势混入一群脚夫队伍。他低着头,眼角余光却始终锁着那青布一角。系统在脑内默不作声,但怀里的#53残玉开始发烫,震得他掌心微麻。
三点跳踪法,他早练熟了。不追人,只追影。老汉拐弯,他便借晾衣绳后的妇人遮身;老汉停步,他就蹲下系鞋带,实则用匕首尖在地面划了个记号。第三次绕到货栈后巷时,右眼忽然刺痛,裂纹从瞳孔边缘蔓延开来,像烧过的纸边。
“警告:外部因果干扰,反追踪阵法激活。”
他冷笑一声。阵法?怕是连阵眼都没点全,就想拦他?
可下一瞬,一头驴突然横冲出来,撞翻旁边菜筐,烂菜叶撒了一地。他被迫退后两步,再抬头,老汉已不见了。
不对劲。太巧了。
他抹了把额角汗,从袖中取出残玉,刀背轻敲三下。熵增之神的肋骨本就与系统同源,这一震,直接撬开了碎片共振的屏蔽层。刹那间,脑海里浮出一条虚线,直指城西废窑,还有两个光点在深处闪烁:#53-响应,#89-待激活。
不止一块碎片。
他眯起眼。平宁郡主手里不该有这么多锚点。除非……她背后那人,早就盯上了这些世界裂缝。
脚步加快,穿过三条窄巷,避过两拨巡街衙役。废窑已在望,黄土墙塌了半边,窑口黑黢黢的,风钻进去,发出呜呜的哨音。他贴着墙根靠近,刚要探身,却发现地上有一串新脚印——深浅一致,间距均匀,分明是同一人来回走过多次。
可残玉的震动,断了。
就像被人一刀切断。
他立刻后撤五步,靠在断墙上,右眼缓缓收缩成针尖大小,白切黑领域悄然展开。四周气息平稳,无人藏匿,也没杀意波动。可越是这样,越不对劲。
他抽出匕首,将容嬷嬷的银针夹在刀刃间,轻轻插进泥土。银针颤了颤,泛起一层青灰雾气,随即又熄灭。高阶伪装术残留,最多不过半盏茶前。
有人来过,也走了。但不是空手走的。
他盯着窑口,忽然发现壁上刻着一行小字,字迹细弱,若不凑近几乎看不见:
“谢公子何必苦苦相随?令师之言,犹在耳边。”
手指猛地攥紧匕首。
他没有师父。
从小在星际孤儿院长大,编号999,档案里连亲人都写着“未知”。系统007是他唯一的引路人,可那玩意儿除了发布中二挑战和偷藏表情包,连自己代码都写不利索,更别提教他什么道理。
谁在装神弄鬼?
他盯着那句话,忽然伸手抹过墙面。灰尘落下,露出底下更深的一道刻痕——是个符号,像眼睛,又像齿轮,中间一点凹陷,仿佛曾嵌过什么东西。
混沌之瞳微微一颤。
这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系统令牌,双指摩挲表面墨玉。冷却裂纹还在,但功能未损。他低声念:“调取近三日跨位面信号波动记录。”
令牌微震,浮现几行数据流:
【检测到异常频段:编号#89碎片信号源,曾于两时辰前接入《庆余年》世界节点】
【关联人物标记:李云潜(庆帝)】
【备注:该信号携带加密指令,内容为“截杀持#53者”】
谢无妄眼神冷了下来。
庆帝?那个在早朝跳《无价之姐》的疯批皇帝,居然掺和进来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远处传来一阵孩童嬉闹声。几个小孩追着一只竹蜻蜓跑过窑口,嘴里喊着:“糖人爷爷给的!会飞的糖蜻蜓!”
他心头一紧。
老汉根本没进窑。
他是把东西交出去了,就在路上,用最不起眼的方式——塞给了孩子。
他转身就走,脚步极稳,却在拐出巷口时突然顿住。左手伸进袖袋,摸到了一张折叠的油纸。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收过这个。
展开一看,纸上画着一幅简图:一座废弃马球场,中央旗杆下标了个红点。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你找的兵符不在窑里,在‘旧日荣光’之下。”
字迹陌生,但笔锋带着一股熟悉的傲慢。
他盯着那图,忽然笑了。
旧日荣光?那是顾廷烨少年时练枪的地方,十年前一场大火烧塌了看台,如今杂草丛生,连狗都不去。
可偏偏,那里曾埋过一面军令旗。
他收起油纸,把匕首插回腰侧,右手抚过刀柄上的“生死看淡”四字。风从巷口吹进来,卷起他衣角,也吹动了挂在废窑墙头的一片破布。
布条飘起的瞬间,他看见背面用暗红颜料画着一个图案——和墙上那个齿轮眼符号一模一样。
他转身离去,步伐沉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就在他踏出第三步时,左耳忽然听见一声极轻的滴答声,像是怀表开启,又像齿轮咬合。
紧接着,系统007的声音第一次没有弹窗提示,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
“宿主,你刚才被标记了。”
“什么标记?”
“时空锚定信标。来源……不是这个世界。”
他脚步一顿。
“能清除吗?”
“可以,但需要消耗五百因果值。而且——”
“而且什么?”
“清除之后,对方会立刻知道你发现了。”
他沉默片刻,抬手掐断一片随风飘来的柳絮。
“那就别清。”
“你不怕暴露位置?”
“我怕什么?”他嘴角扬起,“让他们来找我。”
话音未落,前方街角走出一个挑水妇人,扁担两端挂着两只木桶。她走得平稳,可在经过他身边时,左肩微微一沉,像是扛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谢无妄目光扫过她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极细的红痕,像是被高温烙过。
他认得那种伤。
只有接触过“核聚变火把”的人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