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查账风波在圆明园中掀起了一阵暗涌,但表面上却很快恢复了平静。苏棠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日清晨,她正在院中修剪一盆新送来的兰花,景泰匆匆来报:“娘娘,四阿哥来了,说是要向您请教棋艺。”
苏棠手中花剪微顿,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请四阿哥进来。”
弘历今日穿了一身靛蓝色长袍,比往日显得精神许多。他手中捧着一个棋盒,恭恭敬敬地向苏棠行礼:“祺娘娘金安。儿臣昨日与父皇对弈,父皇指点了几处不足,特来向娘娘请教。”
苏棠放下花剪,净了手,引他到凉亭中就坐:“四阿哥客气了。皇上棋艺精湛,能得皇上亲自指点,是你的福气。”
弘历打开棋盒,露出里面温润如玉的云子:“这是父皇赏的棋子,说是前朝的贡品。”
苏棠执起一枚白子,对着阳光细看,只见棋子通透莹润,果然是上品:“皇上待四阿哥很是看重。”
二人摆开棋局,这一次弘历的棋风明显有了变化,少了几分少年的锐气,多了几分沉稳。苏棠心中暗赞,果然是未来的皇帝,稍有一点机会便扶摇而上,蜕变成蝶。
“四阿哥这一步走得妙。”苏棠落下一子,封住了弘历的攻势,“以退为进,颇有皇上当年的风范。”
弘历眼中闪着兴奋的光:“父皇昨日也是这么教儿臣的。父皇说,下棋如治国,不可一味强攻,要懂得韬光养晦。”
苏棠点头:“皇上说得极是。”她话锋一转,“不过治国比下棋复杂得多。下棋只需对弈两人,治国却要平衡各方势力。就比如现在...”她故意顿了顿。
弘历果然被勾起兴趣:“现在怎么了?”
苏棠轻声道:“四阿哥可知道,为何皇上要让果郡王回京?”
弘历执子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深沉:“儿臣不敢妄加揣测。”
苏棠微微一笑,落下一子:“下棋要看清全局,做事更要明察秋毫。有时候,看似无关的一步棋,可能影响整个棋局的走向。”
弘历若有所思:“祺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的意思是,”苏棠压低声音,“四阿哥渐渐长大了,该学会观察身边的人和事。谁真心为你好,谁另有所图,都要心中有数。”
弘历沉默片刻,突然道:“王叔他...每次来看我,都会问起父皇待我如何,还说要多多孝敬父皇。可是...”他犹豫了一下,“我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苏棠心中暗惊,这孩子果然敏锐。她斟酌着词句:“果郡王是皇上的弟弟,关心皇上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她故意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弘历追问。
苏棠轻叹一声:“先帝在位时,诸位皇子也是兄友弟恭,谁知后来...罢了,这些旧事不提也罢。”她落下一子,“四阿哥,该你走了。”
弘历却怔怔地看着棋盘,显然还在思索苏棠的话。
一局终了,苏棠以两子之差落败。她笑着收拾棋子:“四阿哥进步神速,假以时日,本宫怕是要输得更多了。”
弘历却毫无喜色,突然问道:“祺娘娘,若是...若是有人对父皇不利,我该如何?”
苏棠心中一震,正色道:“四阿哥何出此言?”
弘历低声道:“前几日我在父皇书房外,听见父皇与隆科多大人说话,似乎是在说...说有人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苏棠立刻警觉起来:“四阿哥可听见他们说的是谁?”
弘历摇头:“儿臣不敢偷听,只听见这么一句就赶紧离开了。”他担忧地看着苏棠,“祺娘娘,父皇会不会有危险?”
苏棠心中百转千回。隆科多一向与果郡王走得近,若是他在雍正面前进谗言,恐怕...她稳住心神,柔声道:“四阿哥放心,皇上英明神武,自有决断。你若是真心为皇上着想,就该更加勤勉学习,将来为皇上分忧。”
弘历郑重地点头:“儿臣明白。”
送走弘历,苏棠立刻召来景泰:“去请安贵人过来,就说本宫新得了一些香料,请她来品鉴。”
安陵容来得很快,一进门就急切地问道:“姐姐急着找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苏棠屏退左右,低声道:“方才四阿哥来说,他在皇上书房外听见隆科多与皇上说话,似乎是在说有人结党营私。”
安陵容脸色一变:“隆科多?他不是一向与果郡王...”
“正是。”苏棠眼神锐利,“本宫怀疑他们是想要对付我们。”
安陵容紧张地握住手中的帕子:“那该如何是好?”
苏棠沉吟片刻:“隆科多掌管京畿防务,若是他与果郡王联手,确实棘手。”她踱步到窗前,“不过,越是如此,我们越要沉住气。”
“姐姐有何妙计?”
苏棠转身,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你可知道,在这深宫之中,当对手联合起来对付你时,最好的应对方式是什么?”
安陵容摇头。
“是分化瓦解。”苏棠唇角微勾,“隆科多与果郡王看似盟友,实则各有所图。只要我们找到他们的矛盾点,就能让他们自乱阵脚。”
安陵容若有所思:“姐姐是说...”
“隆科多最在意的是什么?是他的权位。”苏棠缓缓道,“而果郡王最在意的是什么?是皇上的信任。”
安陵容眼睛一亮:“我明白了。若是让隆科多觉得果郡王会连累他,或者让果郡王觉得隆科多会破坏他在皇上心中的形象...”
“正是。”苏棠点头,“你去安排一下,让皇上‘偶然’得知,隆科多最近与几位宗室子弟往来密切,特别是与恒亲王世子过从甚密。”
安陵容会意:“恒亲王世子一向与果郡王不睦,若是皇上知道隆科多与他往来,必定会起疑心。”
苏棠补充道:“不仅如此,还要让果郡王知道,隆科多曾在酒后说过,果郡王‘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安陵容忍不住笑了:“姐姐这招真是...若是果郡王听说这话,必定对隆科多心生芥蒂。”
苏棠淡淡道:“记住,要做得不留痕迹。最好是让他们自己发现这些‘信息’。”
安陵容领命而去。苏棠独自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玉簪花,心中盘算着下一步。在这后宫中,她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信息不对称来制造对手之间的矛盾。这一招在朝堂之上,同样适用。